第六章 守望者

数日后。
楚子航和陆无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破破烂烂的土路上，地上随处可见钢筋和长条混凝土砖块。尘土附在这块儿为数不多的几棵树的叶子上，让树显出一种可怜兮兮的灰。
寰亚集团曾经打算在这一块儿动工，扬言要打造新商圈。但寰亚集团家大业大，内部几个势力勾心斗角，整个集团僵化得厉害，又随着时代浪潮冲刷，这个集团每况愈下。新商圈这个远大的宏愿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反倒是留下了栋栋废楼。
圈为新商圈的这一块最终还是成为了这座城市的疮痍。
极远的远处有轮船的汽笛呜呜长鸣，渺渺远的像是侏罗纪世界里那些恐龙在远处嚎鸣。两个人在这条路上走着，恍惚间像是徒步在一片荒原里。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今天不训练吗？”楚子航当时听到陆无双说打车来这里，他以为是有特殊项目要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训练呢。陆无双却摇头晃脑，左看右看的，正在寻找什么东西。
“今天不训练，”陆无双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去找你亲爹的小家。”
“他就住这里吗？”没有反问陆无双为什么知道楚天骄的家在哪，他充分相信陆无双，反倒讶异于楚天骄就住在这么个地方。这里不像是一个挥刀砍向奥丁的男人该住的地方，反倒像是流浪汉们该住的地方。
陆无双意味不明地呵呵一笑，带着楚子航继续走。
“翻过墙吗？”走到一个废弃工厂前，陆无双突然问。
“没翻过，但应该没什么问题。”楚子航看了看墙的高度，很快回答道。
“走！”陆无双在墙上借了下力，利落的翻了过去。楚子航手脚并用的，没有陆无双那么潇洒。不过区区这墙还是难不倒他们。
“一看就没有逃过学。”陆无双帮楚子航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嬉笑道。
“确实没有，”楚子航环顾四周，“这就是他住的地方环境吗，看样子条件真的很艰苦。”
跟着系统指示找到了楚天骄的宿舍，说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个地下室，还是作为空调机房和临时仓库改造的。宿舍门上挂了把大锁。陆无双直接把门锁拧断，推门而入。
一股呛人的煤油味直往鼻子里钻。
“要不先让它透透气？”陆无双提议很有建设性。
“不，不用。”楚子航还多吸了两口气。似乎这么就能嗅到楚天骄的气息。
他们走进了楚天骄离婚之后，数年如一日居住的小家里面。这个小家很简陋。家具很少，少到给人一种他们都孤零零的感觉，像是孤零零的楚天骄。楚子航手指抚着房间里写字桌的桌面，轻声说到：“他……就这么过日子？”
他就这么生活吗？像一个苦行僧一样，每天起床就是去开车工作，去当他的司机；回来也没有娱乐，反复想念他的孩子可能就是他劳累一天最宽慰的事情。就这么生活，一天又一天……
楚子航突然想到之前有次听同学说，说是在娱乐会所的门口看到楚天骄的车了，还以为楚天骄去做不好的事情去了。
他们都不知道实情。楚子航都能想象得出那个画面：寒风里男人守着老板的车，烟头的红光在夜幕里忽闪忽灭，他孤单地等待老板们快活完出来，就像是古代马厩的小厮……
他明明是那么强大的屠龙者啊。
“想什么呢？”陆无双的话打断了楚子航的思绪，回过神来便见陆无双在掀双人床的床垫，楚子航下意识地搭了把手。
掀开床垫竟见一个上着挂锁的暗门，楚子航微微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今天扭的第二把锁。”故技重施地把挂锁也拧开，陆无双搓搓手打开了暗门。
暗门下有一个钢管，陆无双递给楚子航一个手电，示意楚子航自己滑下去。楚子航毫不犹豫地就沿着钢管下去了。
暗门底下别有洞天，楚子航打亮手电，这一层房间的一切都映入眼帘。楚子航有些无语地看着桌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排黑胶唱片，一个个满满放着雪茄的保湿盒、几只拇指粗的雪茄，一瓶瓶威士忌，还有昂贵的胶片相机……无一不证明这个男人是极致追求生活品质的人，或许他这几年过得一点也不差。
男人的形象在楚子航心里更加凝实了。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这一面墙。电筒光停在了一大面事件墙上，一个个事件，例如“通古斯大爆炸”、“夏之哀悼”、“格陵兰海事件”……从新闻上剪下来的，或者以照片和手写纸片的方式被钉在这面墙上，用蜿蜒的红线将事件都连接了起来，红线都指向墙中间的一个名字——“Nidhogg”
“这么快就把我叫下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父子要多相处一会儿呢，”楚子航看到这面墙之后立马把陆无双叫了下来，陆无双却拿起了几张楚天骄偷拍的楚子航的照片，嘟嘟囔囔地说着，“在他心里说不定你比他守望的东西更重要呢，话说楚子航你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陆无双早就知道这面事件墙的存在，但真切亲眼看到的时候却依然觉得这面墙很宏伟。有那么一刹那陆无双真的觉得楚天骄像是古时候边疆长城上的守望者，和人类的都市保持了距离，甚至可以说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可他又直面危险，随时为人点燃烽火。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黑王吗？他和奥丁是什么关系？”楚子航问道。
“我也不知道，”陆无双说，“你这都打算去砍黑王了吗？”
楚子航转移了话题：“这些东西，你们卡塞尔学院要回收吗？”
“不用，你全搬走都行，”陆无双有点唏嘘道，“估计学院里都没几个人还记得你爹了。”
楚天骄这一条路走的很艰难，但他还是咬牙走了下去，直到死亡。他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他半只脚踏入这个龙族世界的孩子……
“对了，忘记跟你说了，我跟校长打电话说了你的情况，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教授过来面试你了吧。我感觉你过个面试肯定简简单单。马上就不是‘你们卡塞尔’而是‘我们卡塞尔’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