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自打黄微柔身怀六甲，便成了两方元府的心尖宠，老夫人也时常过去瞧瞧，带些自己多年珍藏的物件。长信这个做丈夫的也争气，短短一年就扩了元府，老夫人赐了一个写着靖园的匾额，两府这也算是重新并在了一起。
如今黄微柔诞下一子，自是喜上加喜，通府上下喜不自胜。
老夫人笑着瞧新生儿，越瞧越心生欢喜，“咱们府上自打婉姐儿以后就再没添新人了，信哥儿媳妇这一胎老身可盼了许久。”
元夫人扶着老夫人，笑着道：“老祖宗可是日日都想着这位小孩儿，总想着要过来瞧瞧，如今信哥儿媳妇平安诞下，老祖宗日后可真要日日往这头赶了。”
黄微柔刚刚从鬼门关口回来，身上自是一身的疲累，听了老夫人的话，忍着酸痛笑着道：“官人扩了府，老祖宗想来住几日便几日，媳妇自是喜不自胜的。”
元陆袁躬身道：“父亲去世的早，这几年府内上下都是母亲操持着，母亲高兴便是阖家高兴。”
大家伙笑了起来，自是一派和气。
可长信心中总有个过不去的梗，就像一颗鱼刺卡在了喉咙内，上来也不行，下去也不是，只叫人郁闷。
老夫人自然瞧出自己这位孙儿有心事，八成也都猜中了。无非就是媳妇生了儿子，替家中添了人口，也想让王氏知晓此事，与全家同乐。
王氏当初虽罪孽深重，可到底母子连心，长信毕竟是王氏十月怀胎生下的，何况从小被王氏养大，自然断不了这千丝万缕的关系。老夫人便寻了个由头将长信叫去了偏屋。
长信想将自己心中所想说给老夫人听，可却又怕自己说了惹老夫人不悦，便一直纠结着，未曾开口。
“我既叫你过来，自是知晓你心中的意思。你毕竟是王氏生下且养大的，你想将这事同她说，派人去知会便是了。”老夫人先将话说在了长信的前头。
“祖母不气？”
“气，”老夫人道，“可气又有何用呢？王氏虽然做了这么些烂事，可你思念母亲是孝道，这无有不好的。”
长信这才面露笑意，“多谢祖母！”
“但有一点，这事你只能偷偷的去做，你媳妇娘家对你这位母亲意见颇大，还是不要让他们知晓的好。”
……
王氏在庄户上也住了一年多，以前在府中过得是当家娘子呼风唤雨的日子，虽不说有多富贵，可到底有人在跟前伺候。现如今啥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整个人瞧着也憔悴了不少。衣裳也破，头发也乱，俨然是一副落魄的惨样。
今日瞧见元府派了人来，王氏欣喜若狂，急忙上前问道：“是元府派人来接我了吗？是他们来接我回去了吗？”
老妈子面露难色，“未曾，”而后道，“是信哥儿派奴婢来的，新妇生了位小公子，想让夫人跟着一起同乐。”随后示意后头的人将好菜都端了上来，又捧上几张上好的皮子。
“同乐？”不是自己想得那样，王氏失落的坐回了缺了个脚的椅子上，冷笑道：“让我在这里过这种不是人过的日子，叫我如何同乐！若是真有良心，就接我回府安享晚年，何须整这些虚的，明面上做给谁瞧呢！”
“这一餐的好菜便想打发我？他们日日在府内吃好喝好，何时想到我过？”王氏先指着晚膳骂道，而后又指向那几张好皮子，“在这种地方，哪怕给了我皇后娘娘的凤袍又如何？叫我穿给谁看去！”
原本也是长信的一片好心，却还来王氏这样一番奚落，妈妈心中替长信觉得不值，便叫那些捧着物什的下人都退下。
妈妈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若是夫人自己先前不整出这些幺蛾子，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幅下场。信哥儿心善还念着你这位拖累人的母亲，夫人反倒是不领情了，真是不识抬举。”
“你！”从前在府内都是自己这般趾高气昂地教训下人，现如今反过来被下人说道，王氏气得直咬牙，“贱人，敢教训起我来？你老子娘怎生得出你这种人，反了天了！”
老妈妈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从前你是主子我是下人，自是一切都得咬碎了牙往肚里咽，可如今不同，夫人已不是夫人，现下里过得比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要差，有些话还真是不吐不快。
“我老子娘再如何，也未曾做出卖女求荣的事情来，凭这一点就比您要强上万倍。”
“你！”王氏被气得大喘，“我一心一意为了信儿，可这个白眼狼竟没记住我的一分好，如今还让一个下人爬到我头上欺主。让我死了吧，就让我死了吧！”
“您不必哭喊着要死，哪怕是死在这了，能不能被人发现还是问题，”老妈妈道，“您说您一切都是为了信哥儿，可信哥儿要不要您这一份卖自己妹妹替自己求荣的恩情，可就难说了。”
老妈妈说完这话，便转身走人，身后那些捧着东西的人不知该走还是该留，还是老妈妈说了一句“好东西何须给这样的人糟蹋”，这才全部动身回了府。
王氏什么好也没捞着，反而平白添了一肚子的怒气，便趴在破旧的桌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
日头里没有事情，便一日比一日过得快，这小娃娃生下来转眼便已经满月。
当日里天高云淡，微风徐徐，一派静和。靖园内众人皆忙碌着，府中各个司都提着心吊着胆地干活，生怕出一点纰漏。
这一次算是靖园内第一次办席面，自是风光。除了上京城的勋贵人家外，就连远在渝州元府的人得了消息都要连赶着来上京吃这位小娃娃的满月酒。
自打上次两位哥儿的事情以后老夫人和那边就不再那么亲近，靖安侯府这边便再也没有派人回去过，反而是渝州那边派人来上京城。
除此以外，还有一位许久未曾露面的人也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