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春冰

面对杨训的请求，皇甫坚寿并没有什么兴趣，得玉玺受天命，这种在他人眼中珍贵万分的机会，在他的心里毫无吸引力。
得国不易，保国更难！
何况这传国玉玺也不过是一块质地上好的蓝田玉罢了，又和天命没有半点牵扯，自己要这么一块破玉带在身上也没什么用，这样迷信的东西只有这个时代的人才会相信。
......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皇甫坚寿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想起了什么，便一把接过杨训手中的玉玺碎片，激动地说道：“好！”
百辟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皇甫坚寿，虽还不甚清楚他拿走这块碎片想要做什么，但百辟相信皇甫坚寿绝不会和那些心怀鬼胎者一样，谋些篡逆之事。
“既然如此，我就替杨兄带走这块祸根，希望杨兄日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多多保重！”
皇甫坚寿收起那块玉玺的碎片，向杨训深深一拱手。
“多谢恩公！杨某不才，虽身处穷乡僻壤，却也爱读些书，日后恩公若是有什么需要杨某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杨训对着皇甫坚寿又是深深地一鞠躬，这才转身道，“现下杨某便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了，恩公，你我后会有期！”
说罢，杨训便转身而去。
皇甫坚寿望着杨训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感叹，没想到这杨训年纪轻轻，心理素质竟然如此之强，先是目睹朝夕共处的全村人被赶尽杀绝，又是亲身体会了濒临死亡的感觉，现在竟能如此从容淡定地离去。
方才在他的眼神中，皇甫坚寿甚至没有看出半分感伤。
目睹了乱世中人对生命的态度，皇甫坚寿也不知是否该用冷血无情来评价这个名叫杨训的年轻人。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等救出皇甫嵩，他就要带着全家隐居深山了，这恐怕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杨训了。
皇甫坚寿小心翼翼地用布匹包好这传国玉玺的一角，仔细地收了起来，便立刻去查看百辟的伤势。
“在寨中也无暇细看你的伤势，你现在感觉如何？”
皇甫坚寿想要搀扶着百辟坐下，但百辟却摇头道：“我没事，还可以动，赵云呢？”
“他受重伤昏迷了，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把他背过来。”
说罢，皇甫坚寿便向着赵云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来到赵云面前时，赵云还和刚才一样，双目紧闭地靠坐在墙边，只是面色更加苍白了。
想来是因为刚才的战斗耽误了太多时间，不少伤口还在缓缓出血。
皇甫坚寿迅速背起赵云，和百辟一同回到了童渊的住处。
童渊十分利索地烧了热水，为赵云清洗血迹、重新包扎伤口，还敷上了一些草药，忙碌半晌后才给仍然在昏迷之中的赵云盖好被子，走出屋来。
皇甫坚寿见童渊出门，急忙迎上去问道：“师父，师兄他怎么样了？”
童渊皱眉道：“没什么大碍，伤口虽多，却不曾伤及筋骨，静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以你二人之武功高强，怎么会弄成这样？”
看着童渊心疼的模样，皇甫坚寿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愧疚，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童渊。
童渊沉默了半晌，才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习武之人难免如此，只是为师上了年纪，实在不忍看到爱徒受伤了。”
皇甫坚寿低声道：“其实，徒儿今日也是来和师父道别的。”
“道别？”童渊手上的动作轻微顿了一下，“你不过学艺几个月，便要回去了？”
皇甫坚寿点头道：“徒儿不肖，还记得入门的初衷是诛董扶汉、拯救苍生，这些日子讨董联军步步逼近，此时已经攻破汜水关，直逼洛阳，此时洛阳人心动荡，董贼惶惶不安，正是诛贼的好机会。”
童渊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仔细想来，此时确实是趁乱混入董卓身边以谋大事的最好时机，虽然皇甫坚寿入门不久，但毕竟根骨奇佳，千载难逢，又为人淳厚，心有仁德，童渊也是十分之喜欢，此时就要回去，倒也有几分担心。
思来想去，又拍了拍皇甫坚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坚寿，你一向谨慎，我便不说些多余的话，只是还有一事，为师还要再和你说一次。”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为师和你说，你和你手中的枪一样，你的天资独步天下，那枪也是不可多得的绝世神兵只是你们都缺少一种东西。”
“兵器即凶器，若无鲜血滋养，再锋锐的兵器也会生锈。而你空有天下无双的武学资质，却无相应的血性与胆魄，论江湖争斗、阵前单挑尚且可以应付，日后若是征战沙场，这一身本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皇甫坚寿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童渊的忠告，他无法坦诚地告诉童渊，自己所谓的诛董扶汉拯救苍生不过是一个幌子，待到救出皇甫嵩，救出皇甫家，苍生如何，他也无力顾及了。
“你我师徒一场，今日一别，日后也不知还能否再见，”童渊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皇甫坚寿，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为师便再为你的兵器赠一个名字吧。”
“你生性谨慎多疑，凡事都要有万全的准备才可，正如初春料峭之时湖面所结的薄薄一层春冰，冰清玉洁、静水流深，你的枪法亦是如此风格——分寸小心，处处留情，在旁人看来却也诡谲多变，捉摸不透。”
“今日为师便将你手中这杆还未开化的神兵利器命名为春冰，希望日后你可以少些戒备，大胆一些，则大事可图也。”
皇甫坚寿一直缄默不言，毕恭毕敬地听着童渊的话，待童渊全部说罢之后，才深深一拜，向童渊告别。
“坚寿，你也看到了，你师兄武艺在你之上，为救几人而身负重伤尚且未成，你若要拯救苍生，就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望你好自为之，小心行事。”
童渊说罢，静静地看了皇甫坚寿半晌，这才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回屋去了。
皇甫坚寿在地上拜了许久，这才站起身来，将春冰用布匹包好，带上了全部的行李，和百辟一起离开了童渊的山庄。
从现在开始，他只剩下了最后的目标——杀死董卓，救出皇甫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