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请君入瓮第一步

通译听到了这三人言语，方知道对方就是明国的公务人员，正在想怎么优雅而又不失本意的传达给总督时，帕瓦罗却是原词原句的翻译出来，而且声音还不小。
马士加路也面沉似水，两行浓重的眉毛在眉头处生生挤做一个川字。自己亲自受过国王册封，到了东方后，无论是阿拉伯的苏丹，还是莫卧儿帝国的王公，哪个见了自己不是一副巴结面孔。现在看着面前一身粗布衣衫，满脸无赖气息的明国小吏正嚣张地等待自己回复，马士路加感到脸仿佛被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他手掌垂直举，后排百名葡人士兵猛然一个立正，瞬间发出整齐的跺脚声和应命声！五十名黑人长戟手飞速的站在了他的身后，摆出一副战斗队形。马士加路也正了正自己的头盔，不发一言，用一种嘲弄的眼神回应着面前明国从九品小吏。
守澳三兄弟何曾见过这种场面，看着一个个张牙舞爪地黑番鬼跑到面前，吓得提调身后巡缉、备倭脑袋猛然一缩，不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刚才还分外跋扈的提调，此时脸也是变颜变色，自己虽说是职责所在，又拿了陈良银子，不过今日这帮番人怎的如此凶悍！
就在守澳三兄弟要秒怂的瞬间，一阵分外齐整的跑步声在人们耳边响起。红色的衣衫，红色的旗帜，骑着小红马的陈良一马当先地冲到马士加路也面前。
“哪里的蠢蛋，敢在澳门的地界撒野，赶紧把武器收了，小心把你们全抓到衙门里去！”陈良这几话是用拉丁文喊过去的，瞬间就把全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
看着香山民壮拿着长矛火铳，摆着鸳鸯阵的阵型将港口的葡人包围起来，提调才感觉自己的双腿又有了力量，迅速带着两个兄弟跑到陈良身后，大声的喝骂起来。
全套荷兰东印度雇佣军式的盔甲，长矛、火铳、刀排兵，还有类似己方长戟的木制长柄武器（狼筅），对面严整的攻击阵型，终于让马士加路也意识到了自己是在明帝国的土地。但是他并不甘心，自己是奉果阿的命令来整治这个日益脱离控制的殖民地，如果就这样在澳门市民面前被明人肆意侮辱，那自己作为总督的威严何在！
马士加路也将伸在半空中的手完全竖直，守在栈桥处的葡萄牙士兵动了！他们迅速的站成一个横队，刚刚站定手就已经开始填充弹丸，完全是一副精锐之师的样子。曾经无数次和东方王朝官员进行谈判的马士加路也非常了解他们官员色厉内荏的本质，只要自己展示出足够强大的军事实力，那么在之后的谈判中就会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他这回找错了对象，对方的首领连马都没有下，反而缓缓拔出了军刀。随着面前红衣阵营的传出火绳点燃的声音，一只只放平的长矛就指向了自己。
如果马士加路也多读点书的话，就该知道有个词叫骑虎难下，这个词形容他现在的处境简直太贴切了。百年来耶稣会和澳门历任王室法官带回的书信，面无论怎么嘲讽明国的士兵，都提到过如果一旦开战，葡萄牙没有任何希望守住澳门，即使受得住，那澳门也将失去其作为东亚财富枢纽的作用。
马士加路也的使命是重新占领澳门，而不是毁掉无比重要的东亚航路的，如果他这么做了，他就是国家的罪人。这位在历史奠定了澳门殖民文化的狠人，在这一刻突然发现自己狠不下去了。向身后摆了摆手，无论是黑人戟士，还是葡人火枪手都纷纷收回了武器，重新回到栈桥之。
这场无声的争斗，让在场的葡人都噤若寒蝉，唯有栈桥外侧的葡人大妈还高举着菊花。
马士加路也恢复了面的笑容，走到陈良的马前，抬头说道：“明国将军，我是奉葡萄牙国王之命的澳门总督，我们两边的士兵都太激动了，现在是时候该进行绅士们的谈判了？”
“澳门总督？我大明何时设下过这个职位！这澳门可是你们租的，在我们大明租地的叫佃户，管理佃户的叫庄头，况且这庄头还是主家任命的。呵呵，你们葡王敢在我大明土地任命官员，难道是把这澳门当作你葡萄牙的殖民地了吗！”陈良看着马前的对手，语气冰冷地喝问道。
马“庄头”，不，马总督的拯救面子行动再一次破产，面前这个咄咄逼人的明国军人，完全不像《广州葡囚书简》中所写的文盲将军。他反复在主权和治权的法理与自己纠缠，同时还指挥着一只近代化的军队，马士加路也咬了咬牙，换一张笑脸，语气平和地回道：
“您误会了，葡王任命的澳门总督只是总督葡萄牙驻澳门舰队，而并不是统治澳门的总督。”
“那就还是个舰队司令了呗，船税交了吗，岸士兵登记了吗，进港船只火门钉了吗，你们下来这些人隔离检疫十五天了吗？还有谁让你们把武器带下船的，成天说你们弗朗机人纵横四海，连进他国港口的规矩都不知道吗？”
陈良一番责问，竟说得马士加路也哑口无言，这些问题除了那个怪异的隔离检疫十五天，其他确实都是欧洲港口的通行规章，只不过他从来没听过中日贸易舰队的司令跟自己提过。他当然没提过，作为大明最大贸易港的海关官员——守澳三兄弟，现在还处于亢奋的骂街状态，不要说属于大明识字阶层底端的他们，整日高高在的士大夫群体又有几人认真思考过对外贸易港的建设。
听着帕瓦罗在自己耳边不断复述1581年，因为葡萄牙兵船征税问题，最后差点闹得两国兵戎相见的事情。马士加路也在和陈良及明国守澳管反复沟通之下，终于同意进港船只全部接受核查，钉死所有大炮火门，自己只带二百名葡萄牙本土士兵进驻澳门。
人群中的陆若汉怜悯的看着这个刚才还趾高气扬，踌躇满志的总督，现在就像一只羔羊被诱进了屠夫的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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