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华阳洞主（5）文坛波动

“曾公，这么久没见，你风采依旧！”
“茂兄你发福了啊，想当年你不比现在的奶油小生差！”
西子湖畔，两名老者穿着白色的汗衫，商业互捧。
那被称作曾公的老者，名叫曾致远，老牌作家。而被称为茂兄的老者，却是个样貌憨皮的胖子。
两人寒暄片刻，走到了一棵柳树下，便站在那眺望湖面。
曾致远已经能感觉到身边胖老头内心的瘙痒。
“茂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曾公，那西游记……”
“呵呵。”曾致远连连摆手，“勿提此书！今日我们只叙旧游玩，不要讨论文章。”
茂林本想打探打探，西游是否是曾致远所写，现在网上很多人都说是曾大师的手笔。
他来打探虚实，曾致远却刻意推辞，不与他讨论文章，而且脸上荡漾着神秘的笑意，这样模棱两可故作高深的态度，他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
果然是这贼老头！
这般隐瞒，却不知我已经知道，真是个傻瓜！
两人又是一番“推心置腹”，所聊皆往事，那时候的文坛不是现在的文坛，那时候的才俊也不是现在的才俊，当初倾倒文坛的才女周光潋，有人说早在几十年前嫁给了富豪，也有人说一直单身至今，如今五十多岁还保养的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在一场朋友的聚会上被一位三十多岁的后辈作家惊为天人，竟然心生爱慕，可笑可笑。
“那吴加伦……是个傻的。”
“他一介后辈，想追求女菩萨，已成圈内笑柄。”
“周女士，真的不曾衰老吗？”
“她驻颜有术，不像你我。”
“年轻的时候，我还跟她在同一个写作培训班待过。”
“那西游记……”
“今日只叙旧，不提文学。”
曾致远留茂林用餐，茂林一口应承，席间旁敲侧击，探听西游记后续情节，曾则虚与委蛇，他又不是作者，哪里知道什么情节，只是故作神秘。
待到酒足饭饱，曾致远回到住处，一个人坐着思索，眼神里不断迸发出精光。
那书若是我所写当是极好……
即便不是，也当借一借这股风。
曾致远心中有了决定，开始敲击键盘，时代变了，但他的习惯没有改过来，当年写作用的是英雄牌钢笔，现在换成电脑，他只能使用二指禅打字法。
但他的手法是敏捷的，随着他噼噼啪啪的戳戳戳，一个个富有生命力的文字跳动出来：
“《闲说西游：内丹术》”
“菩提祖师传过一首口诀给孙悟空，讲的乃是道家内丹术。
内丹这个词，我身边的朋友们差不多分成两拨：知道的，甚至自己尝试修炼过；不知道的，和他讲内丹，如坠云里雾中，可能还会觉得你在宣传迷信。
理解内丹，首先要知道外丹是什么。我们知道道教是讲究炼丹的，最开始拿着铅、汞这样的化学物品做实验，希望能炼出长生不老的金丹来。当然是不可能的，这些物质都是重金属，有剧毒，白白吃死了不少人。
到了宋代以后，道士们纷纷认为，炼这种实打实的外丹算是可以彻底放弃了。于是转而内炼，却借用了外丹的一些说法：认为人体就是一座大丹炉，体内的元神和精气就是药物。通过内炼的方法，将其凝结起来，形成圣胎，如婴儿状。
内丹术在宋代被很多人提倡，如张伯端（紫阳真人）、白玉蟾（内丹南宗）。金元时期，道教的全真派开始兴盛，创教祖师王重阳和丘处机、马钰等也是提倡内丹的（北宗）。
道教流派复杂，传授的道法也不一样。如菩提祖师所说的动字门（多是房中术）、静字门（如辟谷）、术字门（占卜算卦）等，在北方全真道一家独大的立场看来，自然都是旁门了。
内丹术到现在仍然很盛行，我所见到的人，是有炼到很多感应出来的，譬如能看见满屋中雷电滚滚，还能感受到口中有非常甜美的味道出现。当然，都是他们自述的感觉，但我想他们没有理由骗我。而且据他们说，有了一定的体验之后，行走时体态轻盈，看书精力集中，睡眠质量大大提高。因为没有实证过，所以就不多说了。
第二，关于口诀中的“屏除邪欲”。告诫诸位朋友，万万不可以寻常视之！要知道，内丹炼到后来，用句现在的话说：心理活动异常的活跃——因为它把许多潜意识开发出来了。那时你的大脑不受你控制的。我们如果没有真的练过什么功法，不妨现在请试闭上眼，就会发现头脑里并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千头万绪的思绪，去而复来。现在我们当然没觉得什么，是因为另有一套心理机制在抑制着而不致崩溃。内丹炼到后来，只要有一点细微的心理活动，立即就会放大千倍万倍。比如买菜的路上碰上一个姑娘，她的腿很好看……这个印象一旦冒出来，你的面前也许就会真的出现一条腿，或者别的什么你想不到的东西……当然，在别人看来，他什么也看不见，觉得你这就是幻觉；但在你看来，这就是真的……这就是所谓的魔。这种幻觉变成现实的感受，听说现代心理学实验室已经可以部分模拟。
为什么修炼《辟邪剑谱》一定要自宫？那作者显然是懂这里的门道的。‘欲火如焚，登时走火入魔，僵瘫而死。’这是内行话。所以北宗王重阳、丘处机他们，一上来就教弟子屏除邪欲，专门练去除欲望的功夫。
精力集中去想一件事，其效能是很强大很强大的。就算是我们凡夫俗子，当我们集中精力去想一件事的时候，我们的头脑也有失控的时候。譬如，有五万块钱忽然莫名其妙的从你卡里消失了，你的脑子里会不会整天地转着这件事？茶不思饭不想，最后闹出病来的都有。又譬如每天只在你耳边反反复复放同一首歌，比如《爱情三十六计》，每天放12个小时，你想想你是什么滋味？可见思想的巨大力量，是多么能影响到我们的身体，关于这一点，王寒同学已在南都为我们证明，他用一颗虚构的大脑，折腾疯了美利坚心理学家……”
曾致远这篇文章写的很长，而且一反平常的文笔，这一次竟然走了流行风格，让很多关注他的读者深感意外。
“我明白了，老曾就是华阳洞主，他是西游记作者！”
“果然，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三老已经去世，老曾就是天下第一！”
“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前三，要说古典小说，还真没人能比得过曾致远了……”
“毕竟时代不同，人家可是周光潋那个年代的人！”
“周光潋永远的女神！黄金岁月，诞生了好多绝代人物，玉女派掌门也是同辈！”
“曾致远是在给古典文学硬出头吧，他这样一曝光，很多人搞不好要骂他！”
曾致远的文章一发，圈内议论颇多。
曾致远的熟人大多感到有些奇怪，因为老曾是古典派不假，但他一贯写的都是与历史朝代相关的战争、英雄故事，写神话、魔幻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可以说从学生时代他就没写过这一类，现在怎么改了？
曾致远看着网上的讨论，非常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有猜测，才好顺水推舟。
秦飞最近的心思都在启动新的商业计划上，没注意到网上的情况，但随着时间酝酿，开始有文学圈子的人给他打电话。
“什么玩意？”
“曾致远？”秦飞莫名其妙。
他上网查了查，有些忍俊不禁，这叫咋回事。
看到曾致远煞有介事的企图用“科学”去解释“不科学”的内丹术，秦飞有种蛋疼的感觉。
而后他播响了王寒的电话。
“需要澄清吗？”
“要不等等？我想知道曾大师想干什么。”王寒觉得此事蹊跷。
“我也看不懂，他难道还想冒领战功不成？”
“不至于，醉翁之意不在酒，老人家应该不是想不开的人。”
“那就再看看。”
“行，过两天我要去一趟临安，找个人。”
“哦，我忘了说，曾致远也是临安人。”
“这么巧？有意思。”
王寒挂了电话，自己上网看了看曾致远那篇《闲说西游》，确实有些态度暧昧，不清不楚。
首先曾致远的表达方式就有很大的问题，别人写读书感悟，写书评，总是先“我近日读了某某文章，其中如何如何……”
而这位素昧平生的老曾，却开头第一句就是“菩提祖师传过一首口诀给孙悟空，讲的乃是道家内丹术……”语气之间，仿佛他对此成竹在胸，早已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