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群索居的神医

高潜见他们不说话，突然就明白了他们在想什么，但他不死心地说：“你们都不通医术，怎么就断定她得的一定是鼠疫了？一定就跟兰桥乡的疫病同出一源了？万一是前两日着凉，刚才受惊之下正好发作呢？总之得先去碰碰运气！”
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连韶华都说值得一试，也就都同意去试试看。
她指明了乡里医馆的位置，他们便只留下清远看着宁璃，其余的都跟高潜一起带着易淳去求医。
结果令人绝望的是，那个自身难保的老郎中，不仅确认了她得的就是跟乡民们同样的疫症，还表示根本搞不清楚这是不是鼠疫。
因为病程太快，来势太过凶猛，以前既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自然也就无药可医，况且现在有韶华在，也没几个人还想着医治了。
但他看过易淳后，摇着头直叹气，口中啧啧有声：“啧啧啧，你们说她是被老鼠咬了，即刻就发病的？就在刚才？”
众人齐齐点头。
“她这病，似乎来得比其他乡民还要急啊，你们看，她都开始说胡话了。”
高潜心慌地看着易淳嘟嘟囔囔不停，脑子里乱作一团，真是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老郎中一边摇着头，一边动手配外伤药准备给她包扎小腿的伤口，一边喃喃自语：“哎，病程这么快，不知道挨得到几时啊，要是济川神医还在，说不定还有的治……咳咳，想什么呢，要是济川神医还在，兰桥乡，也不至于到今天这副田地了。”
吕翊听得他的这番话，尤其是“神医”二字，心里打了个突，眼下，这神医不仅是为了易淳而找，也是为了艮卦薛隐而找。
于是他抓着老郎中的胳膊急切地问：“你刚刚说什么？什么神医？‘要是他还在’是什么意思？”
老郎中被吓了一跳，抓在手里的药都险些拿不稳，气恼地一边埋怨吕翊毛躁，一边回答：“我们这，以前有个神医，是北边栗子沟人，名叫济川，年纪不大，医术却十分了得，无论是何疾病，只要经他的手，就没有治不好的。
且此人仁术仁心，威望极高，但是，但是……哎，也不知是天妒英才，还是他时运不济。
一年多以前，我们这一片也是连着闹瘟疫，当时那病虽不及这次的凶猛，范围却很广，连绵波及了这附近五、六个村镇。
那段时间济川忙得脚不沾地，四处出诊，许久都不得回一趟家，他的未婚妻就主动去他家替他打点家里的事务，因为时常有病患找上门，她还帮着接待、安顿、照料，后来，他未婚妻也染了病。
哎呀……说起来，真的是闻者伤心啊，后来，他未婚妻染了病，躺在家中却无人医治，一直等不到他回家，就这么拖死了啊！”
又是一个求不得，爱别离的故事，几人也跟着叹气，高潜虽也觉得惋惜，但听着老郎中的絮絮叨叨，忍不住更加焦急起来。
他正要催促，老郎中就继续说：“后来他回到家，他未婚妻已经死去多时了。
自那以后，他便有些失常，经常一个人四处溜达，逢人便说自己的医术无用，没多久，就遁入西北面的柴山，再不见踪影了。
如今，是不是还在人世，都不知道啊。”
其实，高潜想要知道的，就只是这个济川神医去了哪里，无论他为何隐遁，只要有个去处，就还有希望。
毕竟，有吕翊在，他们想找个人，还是挺容易的。
于是他望着吕翊点了点头，吕翊会意，问明了柴山的方向，一个劲风卷身，就出了医馆。
他们也顾不得向惊叹连连的老郎中解释，直接带着易淳就回到韶华处等消息。
吕翊那头，飞快地乘着风就卷上了山顶，又由山顶沿着北坡向下寻找。
远看尚不觉柴山有多大，飞得近了才发现，这座山的北面绵延出去很远，他顺着北坡一直下到山坳里，才在一处隐蔽的树林深处发现了一座小小的草庐。
这山上草木茂密，人迹罕至，他飞了这么久，再没见过第二处人的居所。
那若说是有什么人定居在这里的话，可能性最大的必然是济川了。
他也心急如焚，于是急不可耐地就朝草庐飞去。
刚飞至木篱笆旁，就见到一个体型高大不输雷鸣，却很瘦削的男子，蓬头垢面，满脸的胡茬，看不出年纪，连五官也十分模糊，背着一捆柴，正朝草庐走来。
他一时摸不准此人来路，便决定先不现身，旁观一下再说。
这时那男子已经走到篱笆边上，只听他轻轻“啧”了一声，低头看着地上说：“你怎么又受伤了？上次跟你说过我已经封了双手，立誓此生不再行医了，要不是看你还有这么点灵根，日后可有几分修为，我可不会救你。
怎么？觉得有我救你，就有恃无恐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抱起地上一头小兽。
吕翊这才看清篱笆边上卧着一头小鹿，只因为它的皮毛色泽跟落叶融为一体，它又一直一动不动，他才没有发觉。
听那男子言语，显然他就是济川了。
只见济川抱着那头小鹿，走到草庐前的空地上，捡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
它的头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侧面大腿上也有一道伤，皮开肉绽，看起来像是从极凶残的天敌手下逃脱的。
这么重的伤，若是没有人照拂，在适者生存的丛林山间，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见济川似乎是准备救它，吕翊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说的立誓不再行医，也并不绝对，见这男子心肠恻隐，想必也不会对易淳见死不救。
于是他正准备现身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本以为这人医术无论如何高妙，总少不得清理伤口、用药、包扎这些手段。
但没想到，他仅是伸手在那小鹿的伤处一抹，手掌上白光一闪，那处伤口就完全愈合，一点痕迹也不留，甚至连血迹也一丝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