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榕树下的光

徐家村坐落在离城镇不远的地方，一排一排整齐的房屋，高低错落，新旧不同。房屋门前是大片的田地，每到春夏季，一眼望去，绿油油的。
村头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榕树，头发花白的老人们闲暇时会讲很多与榕树有关的故事。
榕树长在柳一帆家门前，这是一个一层平方，外壁破烂，里屋整洁清新的屋子。
村尾倒数第三家是李陌的家，一个经历岁月沧桑的瓦房，外壁斑驳破烂，里屋正中间大厅里陈列着古老的已经褪色的木制桌椅。大厅左右边是两间住房。从大厅往后走，是有着两口土灶的厨房，土灶旁是一个同样已经褪色的木制碗碟柜。
李陌和奶奶就睡在大厅左侧的房间里，右侧房间呢，本来是住着李陌的妈妈——一个温柔娴静的女人。如今已经是堆满了奶奶捡回来的柴火和各种杂物。白色床围落满了灰尘。至于父亲，李陌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亲到哪里去了，没人告诉，李陌也没有缠着母亲要答案。
母亲经常出远门，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有时候是一两个月。母亲的眼睛总是布满了泪水，幼小的李陌觉得那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完。
母亲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扑闪扑闪，轻轻的抚摸着下眼睑。李陌完美的继承了这一点。
在李陌六岁时的那个年夜，过完春节，母亲又一次出了远门。李陌以为跟往常一样，母亲半个月就回来了。
每天带着喜悦守望在村口，看着路的尽头，又带着失望看着天一点点的暗下去。
每当这个时候，柳一帆就坐在自己家门口，磕着瓜子，看着这个每天都来的小女孩。一直坐到天黑，坐到一位老人来接走小女孩，才进屋。
然而，母亲再也没有出现过。就这样一陪就陪了半年。李陌专注在通往外界的路上，柳一帆专注在榕树下这个面容白皙，漂亮可爱的小女孩身上。从臃肿的棉袄到轻薄的花裙子，这种无声而又坚持的等候，让柳一帆心疼不已，又不忍心打扰。
门前的田野里，从只有大雪覆盖着的大白菜，到现在的充满生机。
一直充满绿色生机的，是伫立在村头的这棵榕树，还有榕树下六岁女孩子倔强的神情。
这一天，是李陌的生日。她穿上了最新的一条碎花裙子，那是去年生日母亲送的。
李陌伸着头一脸期待的望着路的尽头。太阳下山，忙着农活的同村人零零散散的往家里走，每出现一个人，她便盯着那个人，一直到看清脸，确定不是母亲，才换下一个目标。
“丫头，还在等呢？”有热心的村民扛着农具，路过榕树，关切的问候。
李陌也不答话。生怕漏掉什么。就这样盯着道路，一直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终于绷不住的，整张脸从嘤嘤抽泣的难过，到大滴泪珠滑落，难过的抱着榕树哇哇大哭。
半年来的第一次大哭。
身着白衬衣的柳一帆慌忙的扔下瓜子，从凳子上蹦跶起来，跑到榕树下，说，“妹妹别哭，别哭。”
李陌转过头去，还有泪迹停留在脸上，抽泣着说，“我妈妈不要我了，我妈妈不要我了。呜。。。。”
柳一帆微微抿嘴，露出不属于他年龄的成熟笑容，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妈妈会回来的。许是遇到什么事了呢。”
李陌用衣袖抹着眼泪，“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妈妈不是抛弃我了，呜。。呜。。”
柳一帆急了，额前的刘海随着夜风轻轻飘动着，说，“给你一样好东西。”
说着转身跑进屋去，双手捧着栀子花出来了。欣喜的说道，“你看，栀子花喜欢吗？”
你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李陌看到栀子花，欣喜若狂，瞬间就遗忘了刚才的事情，笑得很灿烂。
“哥哥你怎么有这么多栀子花？”
柳一帆狡黠一笑，“你经常跑到村中间那个破烂屋子后面摘栀子花吧？那么深的野草，也不怕蛇咬！”
“你怎么知道？”
李陌接过花儿，一股脑儿的塞进口袋里面，还没来得及听这位哥哥回话，就被赶来的奶奶接回了家。
回到家拿出来的时候，栀子花都瘪瘪的了。用水一泡，又释放出香味来。
伴随着蜡烛摇曳的灯光，李陌盯着栀子花看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李陌在村头榕树下又看到了穿着白衬衣的大哥哥，捧着一大把栀子花，靠着绿油油的榕树，正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李陌，眼底清澈得像是一汪从山间流淌下来的泉水。
李陌笑了，笑得很灿烂。一双扑闪的大眼睛也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大哥哥。
柳一帆把栀子花递过来，“你笑起来多好看呢，以后别哭了。”
李陌看着这个温柔的哥哥，此刻他手里的栀子花，就如一束光，“倏”的一下射进了她灰暗的空间里，那么明亮。
“我叫柳一帆，你呢？”
李陌奔跑着的冲了过去，抱住了眼前高出半个头的男孩子，双手挂在他脖子上，吧嗒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叫李陌。”
柳一帆摸了摸脸颊，“要不要这么高兴，昨儿不还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哥哥是很喜欢我的吧！”李陌对着朝阳笑起来。
“对呀，我没有妹妹，你做我妹妹好了。”柳一帆温暖的笑起来。
李陌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收回去了。调皮的伸出手去扯柳一帆裤子上的洞。
“你干嘛啊？！”柳一帆往后退了退，“越扯越大！”
李陌嬉笑着往他身上扑去，“我偏要扯！”
抵不住李陌的攻势，柳一帆撒腿就跑，躲到榕树的背后，两个人就这样围着榕树追赶着。
柳一帆腿好长哟，眼看着距离越拉越大，嘿，突然停了下来，等到距离近了，他又撒腿跑起来。
“一帆，不上学了？”柳一帆的母亲从屋里端着水盆走了出来，很好看的女人。胸脯大大的，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头发零乱的盘在脑后，两捋头发从两边额角垂下来。殷桃小嘴，眉毛画得细细的，细细的腰肢，看不出一点赘肉。
柳一帆看到母亲从屋里出来，立马站住了，李陌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妈妈真好看。”却见到柳一帆沉下了脸。
李陌瞬间收住了笑容，生怕惹怒了这个给自己带来阳光的哥哥，安静的离开榕树，朝大路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