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里正为人

里正继续激昂道：“各位静静，今日我来并无强迫之意。我作为里正，率先做出表率，我承诺把自家的两头肥猪卖了，来救这孩子！”
里正的话音刚落，原本静了一些的群众再一次炸开了锅。肥猪！要知道喂一头猪要付出多少心血，肥猪卖肉是一笔不小的钱，这里正是疯了不成！
里正下方站着的二儿子也是一惊，忙低声唤道：“爹，你怎么......”
老人做出这一决定也是思索良久，岁月在他脸上蔓延成了无尽的沟壑，也染白了他鬓角。他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浮现出那一老一小那天夜里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也忘不了那孩子一双澄澈至极的眼眸。
已故的那位老人，神秘莫测，两人一见如故，已是至交之情。这几年，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多都是那位聪慧的神秘老者指点的。
想到此处，摆了摆手道：“罢了，我心意已决。各位，有想帮上一把的留下来登记，不想帮的就离开吧。”
“里正，这样吧！我们能帮上的忙也不多，近来收成不好。我愿意献出积攒的鸡蛋，换些钱，出一点力。”一位身材不算高大的汉子道。
“我们家有只猪，但一家老小都指望这只猪讨口饭吃，我做不到里正这般大度。但那好歹是条人命，我做主把我家男人打来的野鸡给这娃儿补补身子。”
许多人听到此处，停住了想要离开的想法。都纷纷答应，尽点自己的小心意。无论是自愿也好，还是形势所迫也罢，都让里正有些热了眼眶。
他本是城里的秀才出身，家道中落，且子孙众多。无余钱供他考取功名。怀着一腔抱负，来到这村子当了里正，一干就是几十年。
别人笑话他一辈子窝囊在这小村里苟且的活着，可谁能懂这样贫穷之地，隐藏着的那些淳朴的人心。他这一辈子不能说为沙河村视之如命，但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
看着众人今日的表现，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慕子芊将里正的表现看在眼里，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作假。原本对他的坏印象，改观了不少。同时，他也看清了，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善良之辈。是时候了！
议事结束后，慕子芊悄悄地找上了里正，说有事找他谈一谈。财不示众，还是低调点好。
里正打量这一脸笑意的小丫头，这是上回被叫到县老爷跟前的小丫头？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难道是县老爷找她麻烦？
里正出声询问道：“小丫头，你......？”
“里正大伯，我先下有两件事向您讨教，您可愿解惑？”慕子芊淡淡出声。
“说吧。”这丫头有什么要问自己的？
“里正大伯，你是知道的，我前些日子给县老爷叫了过去。他和那位大人喜我做的吃食，打赏了不少好东西。如果我说，我所得钱财能够三十两，你将如何？”慕子芊依旧眼眸含笑，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老人激动道：“当真？那可真是太......”又似乎想到什么，平复了情绪继续道：“你家汉子前几年走后，你家过的什么日子我也是知道的。作为里正，没帮上什么忙，依然不对。现在你家中光景，刚有好转，这钱还是自己留着吧。”
慕子芊闻此心下一动，继续不急不缓道：“既然里正知晓我家食不果腹，怎还忍心夺走我家大半家田，雪上加霜呢？”
闻言，里正面色一暗，沉默片刻道：“你因此事怨我也是正常的，但我只能说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我身为里正，没办法照顾到，也确是我的不对。罢了，你走吧。”
“既然另有隐情，里正大伯何不将此事说清楚？”
“说了又能如何，官大于民，上面的意思，我们怎敢违抗啊！”他似乎触及些许往事，语气颇有激动。
他家本是京中大户，只是惹得一位大人不快，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就知道，绝对和那县令脱不了干系。里正为人，从娘亲口中也知，是个公正的。断然不会做出那等欺负寡妇幼子的勾当。
看见老人眼底的复杂，她声音有些放缓道：“里正大伯，发生什么不如同我说说。就算解决不了，多一个人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也许是少女眼中的坚定，里正不知为何，竟觉得她会有办法，缓缓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原来，田地虽然表面上租赁给村民是固定的，但终究决定还是掌握在县老爷的手中。县老爷手下有一位极有本事的管事，掌管着田地的问题。
按壮丁分田地，是他想出的办法。目的就是尽可能地充分利用每一位劳动力，确保每家每户尽可能地多交赋税。
当年她父亲过世时，家中只有十几岁的慕宇轩，按那管事的安排，原本是只给了一小部分地。后来还是这位里正，见其可怜，将与其邻田割除去一小块，赠给了他家。将原来的四分之一改到了四分之一。
村中这样的情况也有几户，里正都是这样做的。几户下来，因为里正官职多得的土地也比正常人家少了许多。看是风光的职位，实际日子过的还不如一般人家。
好赖家中的儿子和媳妇都是明事理的，对这种事也是睁一只眼必一只眼，都由着他了。因此，一家人干活都很卖力，才能将生活维持下去。
慕子芊听完有些触动，为村民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是难得一见了。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人！
她脸上不再漫不经心，而是正色地对着这位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轻轻说了句：“谢谢。”
“哎，你这娃儿，这是做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也没有想让你家报答的意思。”说完扶起了慕子芊，有些欣慰，嘴里连连说了两句好孩子。
“里正大伯，我出这三十两，还有些余钱，所以这钱都由我来出吧。一会儿我回家中取来，送到里正家去。但这事，还望大伯替我瞒一瞒。”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代那苦命的孩子谢谢你了！你放心，我明白你的顾虑，不会让大家知道这钱是你出的。”她虽这么说，但能为互不相干的人出这么多钱，足以见这丫头的胸襟和眼界。
“里正大伯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见慕子芊神色郑重，里正也正色道：“你说。”
“我觉得沙河村，甚至整个永平县，不该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光靠这种粮，村民的日子永远都没有奔头。我想，应该采取一些措施了。”
里正又是深深一叹道：“我又何尝不知，苦于没有出路罢了。上面没有动静，我们这些小民小户能翻出上面浪花呢！”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呢？”
“你有办法？”里正一惊，不是他瞧不起她，可这他几十年解决不了的难题，她一个小丫头......
慕子芊没有回答，见他反应，知道里正这一关是过了。面带笑意道：“您可信我？”
“你，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