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预备队员

蒂埃里眼神空洞的望着面前这个三角眼男人。
他是摩纳哥一队的后腰，名叫克劳德·皮埃尔，今年33岁，而自他16岁那年踏入摩纳哥青训营之后，就再未曾离开过这里。
一次法国超级杯冠军，两夺法甲，三摘法国杯，是他17年间为红白军团书写下的荣誉，而如今，皮埃尔早已成为摩纳哥的传奇。
只可惜，花儿逃不过凋谢，传奇抵不过老朽，现在他三角眼下的一道道沟壑似的皱纹，就是传奇老去的最后证明。
“皮埃尔，这周球队不是应该去了里昂吗，你怎么还在这里？”蒂埃里有气无力地问着他。
皮埃尔耸耸肩，什么也没说，撩开裤脚，一圈缠着一圈的绷带，出现在了视线里。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脚踝的老毛病又犯了。”他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接着说道：“蒂埃里，你看起来怎么一点也不兴奋，17岁进B队，这在我们摩纳哥可是很少有的。”
蒂埃里听着，脸上勉强挤出了几分微笑：“谢谢，皮埃尔，不过你应该知道我的目标。”
皮埃尔走了过来，把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小子，有时候我总觉得你比我还老，有目标当然是好事，但没有哪只鸟儿生下来就能飞上天的，老实说，一线队绝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以你现在的能力，很难立足。”
说完，他又拿起最后一个三角锥，瞄着一条线，对准放在了草地上。
“好了，我的工作完成了，接下来该你了。”他退后两步，一脚推过来皮球，拍了拍手，叉着腰向着球门努了努嘴。
他的意思蒂埃里明白，带球绕桩，最后推射远角，是他想让自己练习的事。
认识皮埃尔，是半年之前的事了，那天训练结束后，这个男人毫无征兆地走了过来，又毫无征兆地开始了这样的训练。
每逢周末休息时，皮埃尔总会出现自己宿舍里，拉着自己来楼下加练。
起先，蒂埃里还以为他球队新来的青训教练，什么也没问就跟着他练习了起来，最后自己才从队友那里听说了皮埃尔一线队老大哥的身份。
之后，当自己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他却是这样回答自己的：
“蒂埃里，我是球队的老人，总得为球队未来做打算，而我觉得你就是球队的未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这样，皮埃尔成为了他的朋友，也还好有他的存在，蒂埃里在摩纳哥的日子也不算太过寂寞。
老实说，他对皮埃尔这人还颇有好感，因为他在这人身上，能够看见哥哥维利的影子，尽管他们的模样神态天差地别。
闭上眼睛，哥哥维利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浮现在眼前，远处，地中海吹来的风拂过脸颊，蒂埃里迎着风起的方向，迈开步子，跑了出去。
皮球随着双足起落，在十余个三角锥间如穿花蝴蝶般飞舞，乘风穿行过它们，来到禁区角落，骤然间再次飞起，在绿草之间，蝴蝶又化作炮弹，破开风浪无数，直入门柱之间……
“干得漂亮，蒂蒂！”
此刻，维利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猛然回头四下望去，却无论如何也寻不见他的身影，球场边上，只有皮埃尔一人在那儿拍手叫好……
半小时之后，训练结束，蒂埃里坐在球场边上，陷入失神之中。
“拿着。”皮埃尔走了过来，向他递过了水瓶，“蒂埃里，你今天怎么感觉有些奇怪，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说，人死能复生吗，皮埃尔？”他呆呆地问着。
皮埃尔愣了一下，然后坐在了他的旁边，缓缓说道：“不能，但我相信，在某个地方，他们一定在活着。”
“你是说天国吗？”，蒂埃里苦笑着，“那不过是骗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不，蒂埃里，我说的不是天国。”皮埃尔指着天空，“在银河的另一头，在另一个时空中，他们一定还活着。那里有我，有你，也有他们，也许在那里我们不再是球员，但我们一定都还活着。”
倏然间，蒂埃里脑中似有一阵电流窜过，一些东西似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可等他把手探出的那一霎，那些东西却犹如烟云般消散得再无踪影。
而当他还在脑海中探寻时，身旁的皮埃尔忽然站起了身来。
他掸去了身上的尘土，话锋一转，又说道：“无论另一个时空中的我们会怎样，但现在的我们，正无比确切地生活在这里。蒂埃里，准备一下吧，明天周一早上，去B队报到。”
说完，皮埃尔一瘸一拐，离开了这里。
——
八月，欧洲所有主流联赛都已开战，而在开满紫色鸢尾的法兰西，除了如火如荼的法甲，其B队所开展的预备队联赛也在进行着。
1994/95赛季，红白军团摩纳哥在法甲中陷入了烂泥潭，在开局的前五场比赛中他们未尝一胜，而主帅温格那一直紧锁着的眉头，从去年五月联赛结束后，到今天都没有展开半分。
而与之不同的是，由前摩纳哥中场让·佩蒂特执教的B队战绩却异常优秀，开局前五场，他们未尝一败。
如今，在球队中已经出现了许多不和谐的声音，甚至有人要求执教七年的功勋教头温格下课，由B队主帅佩蒂特接替他的帅位。
对此，许多B队成员都是百喙如一，因为帅位的更迭，往往能够带给他们这些本来远在计划之外的人更多机会，但也有两人的看法与他们不一致，便是坐在这角落里的二人：
头发比方便面还卷的法国后腰吉尔斯·格里曼迪，和脚法比紫色鸢尾还秀丽的巴西前锋索尼·安德森。
这两人之间除了对帅位的看法一致，还有一件事也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都是本赛季暂时被下放到B队的倒霉蛋。
格里曼迪的倒霉之处在于他失去了温格的信任，而安德森的倒霉之处则是刚从马赛转会到摩纳哥的他，却不幸在季前合练中受伤，现在伤病初愈，只能暂时参加B队比赛来恢复状态。
上个赛季，年轻的巴西人代表马赛在20场法甲中斩获了16粒进球，球队引进他本就是为了弥补克林斯曼离队留下的空白，可以预见的是，尽管暂时被下放，但他日后在摩纳哥一定会有一个非常光明的前途。
所以，这个24岁的巴西小子并不为自己的未来有过多的担忧。
而他旁边站着的格里曼迪，其实对未来也并不怎么忧虑，因为他的年龄与安德森一样，都是1970年出生的。
在几个月前被下放的时候，温格曾和他保证过，一切只是暂时的，他不久后一定会得到一线队的召唤。
今天是周一，B队的所有球员都站在训练场上，等待着他们的主教练佩蒂特先生训话。
这时，格里曼迪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安德森，低声问道：
“你瞧见我们身后那小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