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鰅鳙作怪

空阔的大殿，魏君居高临下：“若是你告诉我，也不必受这许多苦。”
……她在牢里挺好，没有遭罪。
魏君：“待我成为千古一帝，你就是孤的肱骨之臣，爱卿为何如此糊涂？”
江琉默默吐槽：我看糊涂的是你。魏君年老智昏，今日一看，只怕那日大病没有挺过去，师兄只是吊着他的命，实际他每况愈下，大限将至。
既然他认定她有长生之法，不如利用医术忽悠一下：“君上，这令人不老不死的秘方来自北域。长在雪山崖谷的三十六种奇花，经过一百零八种手法炮制，做成灵药，服用一颗能永驻容颜，服用两颗能身体健康，服用三颗方能不病不痛，长生不老。”
“在哪里？”魏君急匆匆地从阶梯上下来，“什么时候可以弄过来？”
江琉：“实不相瞒，这北域药草只有医圣识得，罪臣与医圣有过一点意外的缘分……也就是说只有我才认得。如今我名声受污，使唤不得许多人了……”
魏君犹豫不决，警惕眼前俊美的臣子：他有着自己嫉妒的年轻、貌美。替她平污——这不是打他自己的脸么？
江琉不急不缓地掏出一个瓶子：“臣这里只有一颗，愿替君上分忧。”
江琉看着自己立马空了的手，皱眉——魏君，也太急切了。
以前魏君虽然有老态，但不至于魔怔了一般。双眼深凹，皱纹如沟壑，蜡黄的脸隐隐发黑……看起来又不像是中毒。
江琉思及曾在自家的藏书楼看到过这种症状，如醍醐灌顶——
不是吧？魏君真的……？
江琉试探他：“君上是否盛食欲，深睡眠？”
魏君很高兴：“孤与以前相比的确吃得好睡得好了。”话又一转：“鬼医派的人浪得虚名，说孤寿元有损，还不如隐士游医！”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琉一惊——魏君这是中蛊了！
“臣斗胆问一句替君上看病的隐士姓甚名谁，以便炼制丹药。”
魏君一挥手：“说起那人跟你一个姓，名我不记得了。”接下来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
江琉去牢里看了一次叶劲锋：“山行有一个姓江的人，你知道么？”
叶劲锋喝着她带来的粥：“我在外行走十三年，长老中排第五，很久没有回去过了。通信来往中，堂里的人说找到了皇室后裔，叫江道左。”
他接到的命令是辅佐江道左光复大崟，但一想到眼前的江琉：“您的事儿我还没有跟其他老东西说。江道左若想害您，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关于我你要守口如瓶。”她对山行不太了解，其中人心莫测，需保守行事。叶劲锋提出告诉山行众人，江琉拒绝了——江道左且不谈，山行的目的是崟朝的荣光、是复国，只要是崟朝皇室就行，他们不在乎是谁，关心的是血脉。而暗阁不同，暗阁只听命于她一人，是真正属于她的筹码。道不同，不相为谋。若山行得知她，不顾她的意愿，是想扶植一个傀儡吗？！二者同根同源，可江琉无法确定未来是否会拔刀相向。
“我没有在暗阁的经阁中发现关于用蛊一类的书籍，原来藏在山行里。”
叶劲锋：“原来您已经找到了暗阁，暗阁近年行事似乎有主，我们还怀疑它叛变了。”
江琉：“山行避世已久，为何现在出来？”
“相信您也知道前八代北域王与开国先祖是至交好友，他把九洲预言集成一书。这本书被历代帝王列为禁书，封在阁中。此书神判，从未有失。我等按照指示，时机成熟，决定出世。”
江琉听过，纵是她，也没有见过这本书：“叶老，我问你一句话：血脉与统一，你选择哪一个？”
叶劲锋：“您何故问此？血脉就代表着统一，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那我这样问：你是忠于崟朝，还是忠于帝王？”
他明白江琉的意思了，皱眉，觉得她接下来的话不是他想听到的，果然——
“我本该相信你们，可我们的目的不一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没有光复崟朝的打算。大崟气数已尽，不如另择明主。”
叶劲锋突然阴冷：“殿下既然身负正统，就该担起责任。”
江琉笑了，站起身：“所以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在她与山行的交锋中，她占上风——就凭她的出身，山行是不可能要了她的命的。一边顾忌她的性命，一边想控制她，按照他们的意愿走，难度就大了许多。
“我要走了，你最好不要把我们的事说出去——你吃的食物里加了点东西。若你执意要泄露，恐怕在还没有说出口之前就会滞塞经脉，功力逆转，五脏肺腑充血而亡。”江琉退后一步，隐藏在黑暗里，“我不管你来牢里究竟做些什么，你们也别妄图控制我的人生。”她至少知道了，想杀她的人，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江道左。他们由一明一暗，变成两相窥伺。
魏国此时的局势僵住了，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契机。
……
红楼细小的铃铛摇摇晃晃，风涌之时，碎音斑驳，一缕发丝断成两截。
琴铮，弦绝，暗探吐了一口血，再倒地不起。
燕凤岐叹了一口气。
他因所念之人决定不再弹琴，又因所念之人重新弹奏沧声。自秦一别，便鲜少有他的音讯，能打听到的，只有一句“魏有崔天祺，秦有玉面郎”。指的就是邾焕野了。
而他今天要用沧声杀人。
“师父。”三王子有乐理天赋，已拜入他的名下。他从屋内探头：“那些东西已经死了？”
想杀他们的人不计其数，现在在逃回祁国的路上。
暂居的小屋已经暴露，他们又要连夜赶路了。
他安抚性地笑笑：“已经无事了，你先去休息。”
以音入道，纵琴为兵，十指不沾血，杀意无形。
原煜犹豫一会儿：“您先去歇息吧，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了。”他分亲疏，在亲近的人面前没什么脾气。这世上能让他怕的、敬的，只有父君、原隰、江琉和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