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妖道受死

眼见就要被一口咬断脖子，一股青气突然从乾衍身上炸开。
顾北猝不及防，被青气喷中，眼前金星乱冒，远远摔了出去。
乾衍翻身跳起来，闪到了远处。
刚才救他一命的是道家的先天罡气。
这从娘胎里带来的一口命气，至始至初，至真至纯。
凡入道者，首先要提炼的就是这口气，既作为修炼道家心法的基础，也作为迫不得已时的保命法门。
乾衍修行道法二十余载，后来自觉天赋不佳，难成大事，自甘堕落坠入魔道，开始服食回力丹，但这口罡气始终还在，性命垂危之际，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命虽然保住了，可非但没杀成姚晴，还失去一只手，损失惨重，再想骗姚晴帮他对付妖傀也不可能。
顾北正好摔在妖傀旁边，担心乾衍突然用飞魂术把妖傀占去，离开橘猫又闪进了妖傀体内。
这下由猫到人的转换在瞬间完成，姚晴毫无所觉，以她的视角看，爱猫被乾衍突然爆发的气场震昏过去，刚刚昏倒的混蛋又莫名其妙醒了过来。
乾衍身受重创，反而心亮如镜。他原本就怀疑突然占据妖傀的妖灵从哪来的，看到妖傀昏橘猫醒，橘猫昏妖傀醒，立刻反应过来。
原来是自己为求完美引狼入室，才酿成现在这个局面，一时间悔恨交加，惨笑道：“好，好，好！”
顾北忽然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切换到另一种视角，愕然发现浓郁的妖力正从乾衍体内一团一团地冒出来，很快遍布全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草地上爬起来，用橘猫遮着要害跑到姚晴身边，道：“这妖道要闹鬼，小心点。”
姚晴也察觉出乾衍气场不对，而且不知为何，这个变态虽然无耻，给她的感觉却像非常值得信赖一样，哼道：“北落先借给你用用，敢伤分毫，我为你是问！”
乾衍长期服用回力丹，除了储存在体内的妖力，还有相当一部分妖力被血肉吸收，改变了血肉构成，反噬也由此而来。
他此刻妖力极度空虚，正在强行把这些被吸收的妖力压榨出来。
人乃万物之灵，对妖力的承受力比动物强许多，但短时间内获得大量妖力，也会妖化。
回力丹由吞吃尸俑的蜈蚣捣碎练成，饱含地龙的妖毒，一抹青色从乾衍皮肉内部泛上来，皮肤上角质迅速滋生，结成一层黑色的硬壳。
五官被这层硬壳推得移了位，眼睛分向两边，只留一条细缝，鼻子和嘴巴从中裂开，长成了一个豁嘴状的三棱形口器。
黑色的尖牙一片一片地长出来，蔓延到口器外围，唾液淌出来，在尖牙上覆盖了一层。
全身上下“咔嚓”作响，体型也开始变化，脊柱变长向前弯曲，肋骨被挤压，发出骨头断裂的闷响。
身体两侧长出四对形如怪角的钩足，将道袍撑得四分五裂，露出长满疙瘩的硬壳，看起来像条怪型蜈蚣，不过下半身长着一双人腿。
顾北对这个世界妖物的丑恶形象已经见怪不怪，但看着眼前半人半蜈蚣的怪物，感觉自己的抗打击能力再次变强。
同时暗暗心惊，乾衍妖化成这么恶心的模样，肯定退不回去，恐怕妖傀也不想要了，准备和他同归于尽。
姚晴也感觉到情势有些不太对，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站得离顾北近了些。
乾衍不是不想夺回妖傀，而是无可奈何。这妖傀他原本准备自用，糅合了多种地宝的属性，对道法有很强的抗力，只没想到会被其它妖灵捷足先登。
就像盖起一座坚固的堡垒，在里面藏好宝藏，却被他人抢先占去，自己不但无法攻破，还被弄得重伤收场，愤懑之情可想而知，所以起了鱼死网破的念头。
他全身的妖力都被压榨出来，一旦耗尽，即刻惨遭反噬而死，再无退路，口器张成三角，发出尖锐的叫声，向顾北冲过来。
破裂的道袍向后飘舞，一本册子从裂口中掉出来，落进了草里。
顾北看着乾衍张牙舞爪的模样，胸口一阵发毛，不敢正面硬刚，调头就跑。
乾衍的速度比妖化前快得多，一晃之间已经来到顾北身后，口器张到最大，上半身弯折成匪夷所思的角度，如同扑击的怪蟒一样咬向他的脖颈。
顾北闻到一股恶臭从背后袭来，知道躲不开，妖力汹涌而出，转身准备和乾衍拼命，只听姚晴一声娇叱：“趴下！”当即趴倒在草里。
寒光一绽，两道身影交错而过，风吹草低，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一道伤口从乾衍右腰一直开到左肩，躯干侧面长出的四对勾足，右边断了下面两根，左边断了上面一根，剩下那条臂膀则齐根而断。
姚晴离开乾衍三米远，依旧保持着出刀的姿势，但身体忽然一歪，摔倒在草里，一根折断的勾足从她肋侧插进去，赫然露出尾端。
顾北呆了呆，爬起来想去查看姚晴的情况，脖子一阵剧痛，被乾衍咬住了，剩余的几根勾足合拢，牢牢抱紧了他。
乾衍中了姚晴全力以赴的一招蓄刀斩，已经形成致命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死前想把亲手制作的妖傀撕碎，不让别的妖灵占用。
他手中若拿着那柄紫薇软剑，顾北确实惧他几分，就这样用牙咬，只能咬中妖傀，咬不中躲在内部的妖灵，浑然不惧，反手抱住乾衍，集中精神吸收他的妖力。
乾衍但觉体内的妖力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去，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松开勾足想要逃走，反而被顾北死死抱住，挣脱不开。
只觉妖力如开闸泄洪般越流越快，一发而不可收拾，脑海中炸雷一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前不久他师尊枯梵上人忽然传来消息，说走失了灵王的残魂，让他在淮安、应天、扬州和徐州一带搜寻，而吞噬妖力正是灵王的能力，占据妖傀的恐怕就是这缕残魂。
乾衍的妖力已所剩无几，支撑不住妖化后的躯体，膨胀的血肉塌陷下去。
但角质化的皮肤无法复原，与血肉脱离，一块接一块地裂开，他抬头望天，露出仇恨至极的目光……
大量妖力涌入妖傀，一半进了妖傀自身的土属性妖囊，一半进了妖灵的木属性妖囊，此消彼长，妖力涌入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久，妖力不再涌入，乾衍也没了动静。
顾北丢开乾衍，只见他已经变成一团看不出人形的烂肉，恶心得险些吐出来。
妖傀的脖颈和肩膀被乾衍咬出几道裂口，在木属性妖力的支撑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了，顾北定了定神，找到一块破布缠在腰上，去查看姚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