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告知

“每次聊到老师，我们都会这样吵起来。”片刻过后，阿拉文摇摇头，主动转移话题，“当下之际，既然老师的预言成真了，那还是先说预言吧，我也好早让人去准备。”
“至于老师……之后再说，你我也知道，即便说再久，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你会吗？”
“……不会。”杜斯提想了下，只能闷闷地点点淡蓝色的头道。
作为小时候的亲人、现在的朋友，他也清楚自己两人虽然在性格方面有很大的差异，但有一点却是极为相似，即对事情有了自己的判断后，都是非常的固执。
之所以不说顽固，则是因为他们两人对事物的判断都是极为准确，几乎可以说没有做出过顽固的事情。
“那好，讲讲你在时光裂隙那边看到的吧。”终归是轻松了不少，阿拉文在此刻才在杜斯提旁边坐下。
可能是早有心理准备，知道阿拉文会这么说，又或者是身体的变化没有影响到思维的判断，杜斯提缓缓点头。
穿过穹顶的阳光落下来，不偏不倚地洒在他的身上，在略作斟酌之后，随着他的声音缓缓道出：“一个陌生的图案，由老师的那本书中需要转译的线条组成。当然，在最开始其实我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老师所交给我的只是，只是下意识地有股熟悉感。一直到我看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那就是老师曾经给我的典籍中所记载的转译线条。”
“那你转译出了什么？”阿拉文沉声问道。
“……天灾，神灵带来的天灾。”老法师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用老师的转译方法试了三次，既是为了保证自己没有出错，也是因为在第一次时我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将转译出来的话记住，一旦转译完成我就会自动地进入一段影像，那段影像远比留影石更让人感到真实，就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顿了顿，他开始讲述自己所见的画面，声音中包含着恐惧、不安、胆怯，很难想象，作为顶级法师的他会感到这种情绪。
要知道，在超凡者群体中法师素来被作为冷静和胆大的疯子，前者是因为作为一个合格的法师必然要求对自身情绪和精神力的完美掌控，而后者则是因为法师这个群体往往是创造和先进方面的代表，历史上不止一次的浩劫和灾难是由法师的疯狂而危险的实验造成的。
“我看到……大地裂开，天穹崩塌，海水蒸腾成淹没世界的迷雾，一切的一切都在消亡，而神灵在俯瞰大地，可是，这不是最恐怖的，你知道吗？”老法师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安抚入眠的婴儿。
可讲到这，他却突兀地停下，直到阿拉文的视线聚集在他的脸上而不是蓝色的头颅上，他才仿佛恍不知觉的咧嘴一笑，张开到耳根的嘴唇疯狂的往外渗出血丝。
阿拉文一惊，下意识往后一动。
可下一秒，老法师的声音依旧响了起来，就像未曾停顿过一样，语气也不曾轻柔，而是开始的恐惧与彷徨交织。
他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讲着，在宁和的金光中诉说。
“世界在消失，露出真正的血盆大口，一切都是假的、虚无的，我们这个世界只是基于一个人，也许是一种生物的幻想所出现。现在祂醒了，所以梦也塌了”
老法师此时的样子和阿拉文刚开始看到他的样子截然不同，阴气森森，沉下来脸色好像要吃人一样，墨蓝色宛若星空的法袍给人漆黑如墨的感觉，唯有旁边法杖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阿拉文仿佛意识到什么，心脏骤地停跳了一下，几乎控制不住表情，但常年的行事经历还是让他在短暂的时间里镇定下来——至少在表面上恢复了常态。
“那你有没看到什么人……或者是谁在灾难的场景中出现。”稍稍平复遏制不住联想而扩散开来的心绪，他开口问道。
老法师，杜斯提.卡索里自从讲完后就一直静静地坐着，脸朝向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阿拉文的话，他抬起头来，一对完全泛白的眼瞳注视着前者，身体不断地颤抖着，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有剑与盾的旗帜，在空中……”
话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头熟睡般全然垂落下去，没了声息。
魔力凝做的头颅早在不知何散了去，是杜斯提刚开始讲的时候，还是刚刚不久？顶端缀着蓝宝石的法杖悄然地平放在杜斯提的腿上，经过了时光裂隙的不知多少时间，它身上除了一个浅浅的印痕外，更是多了不少朽烂。
阿拉文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
大殿外的天光正好，太阳在外面越发的肆意猖狂，无尽的光与热散射在世界上，散射在大殿上，田垄间，城镇里，和抬头望天的孩子的视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