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宴

一行以温流为首的纨绔子弟难得看见林子硕吃了个大亏，江州城平日横的跟个螃蟹似的人物，今天终于踢到了一块铁板，简直是大快人心。
温流低着头，像个做了坏事被长辈抓包的小孩一样，等待着自家三叔对他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可是等了半晌，温顾南只是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在温流肩上拍了一掌。
这公子哥的瘦弱身板哪经得住这样一拍。他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周铭怀里。
“臭小子，怎么打架都打不赢，回去该好好练练武艺了，省的在外面给你祖父丢人！”
温明澈无奈道：“三叔，您就别为难他了，阿兄也只是一时气急才和人动的手。”
温顾南轻蔑地哼了一声：“就刚才那小子，眼底发青，下盘虚浮，一看就是耽于美色纵欲过度的模样。”
“咳咳——”温流猛得咳嗽一声，“三叔！妹妹还在这呢，在她面前讲这些多不合适啊。”
温顾南自觉失言，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温明澈，连忙道：“是我失言了，怎么能在姑娘家面前说这些！”
少女摇摇头，笑道：“无妨，我在学院里也听闻过这位林二公子的“光辉事迹”，说起来她的妹妹与我还是同窗呢。”
温顾南在心底嘀咕着，有其兄必有其妹，回去必定要和澈丫头好好说道一番。
周铭早就对温家这位深居简出的四姑娘心生好奇。见到好友的妹妹居然是这么一个清丽灵秀的美人后，简直目不转睛。呆呆地盯了半晌，只见佳人朝他展颜一笑：“今日多亏周公子仗义执言了，不然我阿兄定要吃大亏。”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周铭的耳根子居然诡异地红了。温流见到他这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妹妹，便一直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周铭。
而后干脆站到了温明澈的身前，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周铭的视线。
“三叔，时间也不早了，咱也该回家了吧。”
“这倒是，今日家宴，还是早点回去为好，澈丫头，我们走吧。”
温明澈应了一声，转身与周铭道别：“周公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周铭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直到旁人戳了戳他，方才醒过神来。
感叹道：“真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个纨绔子弟中的上等纨绔，今天居然吊起了书袋，真是令人大跌眼镜，旁人笑他：“你莫不是看上了温兄他妹子了吧，你敢有这心思，温兄非把你撕了不可！”
周铭摇摇头，还拿起了折扇装起了文人雅士的模样：“美人自然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美人嘛，哪怕是站在那儿不动，光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了。
温顾南最终还是没有把今天温流在外面打架的事情告诉老爷子，温老太爷问起温流嘴角的青紫时，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他自个走路不留神，没站稳脸磕桌角上了。”
温老太爷果真没有再深究此事，温流也成功避免了被祖父痛打一顿后今晚跪祠堂的命运。
温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饭桌上大家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快到尾声时，温明澈告诉了温老爷子，舅舅邀她前往金陵小住一阵给外祖母祝寿。
温老太太有点不放心，毕竟自家孙女这个病怏怏的身子，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
但是温老太爷思忖了一番，表示同意，毕竟外祖母六十大寿，外孙女总归要去聊表一下孝心。
但是他提了个条件，让温顾南和温流一同护送她去金陵。
温顾南正是有此意，金陵路远，他也不放心让小辈独自上路，自然是绝无二话。
温流原本默不作声在吃饭，听到这话时懵了一会儿，说起来又不是他亲生的外祖母，一个姨娘生的庶子跟着嫡女去外祖家贺寿算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个念头他也只敢在心里头想一想。
但是温家的饭桌上他向来是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个，所以反对也没用。
温流委婉地表示自己最近忙于功课，分身乏术。温老爷子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听说你前几日又逃课了？”
温三公子立马很老实得接过话茬护送妹妹回外祖家，他这个当哥哥的绝对义不容辞。
老爷子看着自家孙子那个眼睛滴溜溜地转，冷哼一声，“若不是你二哥准备春闱去京城了，哪轮得到你小子！”
“澈儿，给你外祖母六十大寿的贺礼可想好了？”
温明澈笑道：“自然是想好了，贺礼我提前几个月便已经准备好了，哪怕舅舅这回不来信，我也是要托人送去贺礼的。”
温顾南好奇道：“澈丫头，你准备了什么？”
“我为她老人家手抄了一份《清净经》，然后让全江州最好的绣娘按照我的笔迹描样，用金线绣制了一整面的屏风。”
温老太爷对自家懂事又细心的孙女很是满意：“这份礼物倒是用心了，想必你外祖母收到以后也是很开心的。不过还是从家中库房再挑几件玩意儿一并送过去较为稳妥。”
“祖父说的是。”温明澈表示赞同。
金陵宋家老太太是信奉道教的，家中常年供奉着三清圣人。温明澈还是金陵城中咸宁观中上善居士的挂名弟子，也是宋老太太凭着交情求来的。
她怕外孙女会和自己的独女一样多灾多难。于是便凭着自己和咸宁观的观主那么一点子交情，将温明澈记在了远近闻名的上善居士名下。
不得不说，宋老太太也算是为了小辈操碎了心。
温明澈早已打定主意，这次去金陵回来以后，她要完成自己余生的心愿。
若是旁人问起来，便说自己已经做了上善居士的亲传弟子，受到点拨要去做女观去了。想来上善居士也不会和她这个将死之人计较的。
想到这儿，温明澈莫名地又伤感了起来，若是外祖母知道了她将要不久于人世，那该有多难过。
若真到了那一日，她会找个无人的角落，安安静静地从容赴死，绝对不让任何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