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21

我初时紧握着手终是缓缓放开，掌心被指甲留下很深的伤口。阿绾跟在我身后悄无声息，我将手抬起来，血便顺着掌心流至手腕，阿绾想上前替我处理，我摇摇头，说道：“会脏了你衣服。”
“女孩子怎么能披头散发的。”
妫晔每次见她跑出去玩儿回来时都要教训她一顿，今天要不一样些，脸上身上都是泥，连着身后跟着侍奉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都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她见太液池里的游鱼肥美无比，想来做成烤鱼味道鲜美非常，立刻就挽了袖子下去，侍奉的宫人们吓得心惊肉跳，一个个如同下饺子似的噗通噗通的往下跳，她玩心起来，便和他们兜着圈子玩，谁曾想自己没踩稳直接滑倒，被扶上来时头上的发饰也七零八落，她索性便扯了，散着头发等风吹干再回来，没想到依然被训了。
妫晔看着她，气的不行，忍了她半天只说了一句：“女孩子怎么能披头散发的。”
她便有些得寸进尺的想顺着竿子往上爬，妫晔将她一把拉到面前来，让她转过去，严令禁止她别动，她觉得自己头发被绾成了发髻，好奇的伸手去摸，结果被结结实实打了手。她后来悄悄照镜子的时候看到，是他一直在刻的那支玉簪，上面是一株梨花的纹样，十分漂亮。
我抬着头瞧天上的月亮，谈不上是悲伤还是难过，只是一直在想，已经没有东西能够蒙骗自己了。夏日的繁星早已没了踪影，整个天都是空荡荡的，月亮也是孤零零的，看起来格外凄凉，想必和我一样。
麓裴跟在妫晔身后，一边回禀着宋国使臣与公子岚之事，他们潜伏数日，未曾想被魏国掺了一脚，这三皇子刚到陈国王都就与宋史会面，一路将其送出城门，迫不得已只能敛兵。妫晔听后点了点头，意料之中，只是眼下这个人已经到了王宫又授私宴，他总该去看一看。麓裴远远的看见妫乐站在水边，妫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停下了脚步。
有风过，灯火惶惶，王绾站在一旁，妫乐在太液池边停驻，如墨的发披散而下，眉宇间从未舒展，记得最初见到她时，怯生生的，一言一行都小心谨慎，再过了一两年渐渐大了，性子野了起来，可有太子殿下护着倒也相安无事，而今早已时过境迁。
在水中的倒影中我看到了一个人，倘若万般星河陨落可以化作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那必定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带着无边的温暖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尚且感叹月光如水似练，可当他出现，一切都黯然失色。我走向前去，酝酿着最适宜的笑容，期望能与王兄交谈后在他想起我时，起码是一个端庄得体的姑娘。
“见过王兄。”
妫晔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她的头发，他以前喜欢拿在手里把玩，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靠近她，但又不得不几步远站住，抑制住这样的想法。
“不要站在水边，早点回去。”
妫乐受宠若惊的看着他的眼眸，欢欢喜喜的冲他展颜一笑，大抵是这样长久一来对她说过最亲切的一句话。所以流露出一点点关心她的地方，她都会欣喜若狂，妫晔只是想，她还小，不懂事。
齐公子私下来了东宫，他对陈国的王宫倒是看起来像逛自家的门庭，非常闲暇自在。颜回在一旁斟茶，齐公子的眼光便不停的在颜回身上打转，若是有婢女上前侍奉果品他就会凑上前去看一看，委婉雅致的夸赞到婢女满面羞红为止，妫晔示意颜回先下去，这个人对感兴趣的事物真是坦然到无言以对。
“登临，久仰。”
“我只能算个四处游耍的散人，说到底不过想尽一尽为人子女的孝心，求取公主是下策。陈国与宋国早有联姻一事，我们也不是不知晓，可若这桩姻亲里有魏国所在，未尝不是一种牵制。顺道全了我父王的心意，也全了你们王上的心意。”
“辽与魏战有一年余，而今是否两方议战休整，见我陈与宋合盟恐生变数，预先发制人，宋国力强盛不能动摇根本，且战事初休，唯有陈君主无为，国道无力，与宋商议缓慢蚕食或更容易？”
妫晔将茶盏轻置，将手边的奏折拿起简简单单的翻了几页，奏折上说郸城一带连连降雨，洪涝不止，百姓筹重金请神止雨，不想被江湖术士骗了十万白银，一时间哀嚎遍地。
“哈哈，王上浑噩，陈将亡不过早晚的事，可今依我见，陈国也并非无可救药。”
妫晔合上奏折，扫了一眼齐公子四处乱蹦的身影，淡淡说道：“希望魏王也如公子一般会说笑。”
“对了，说起来我的确有事找你的。”
齐公子坐下来喝了口茶气定神闲，从袖里拿出一支玉簪，上面镂刻着瀛洲玉雨的图样，色泽莹润，玲珑剔透。齐公子将它轻推置妫晔面前，妫晔一眼就认了出来，但是他没出声。
齐公子笑眯眯道，“陈国的东西在陈国还在时，终归是不能拿的。”
临走时冲妫晔挥了挥手，看样子是在告诉他不用送了，迎着夜晚的风，听得拔高几个调的一句，“你妹妹长得挺漂亮的。”
麓裴一直候在殿外，齐公子出来时见到他时还给他打了个招呼，真是随和的没有一点架子，麓裴送完这位齐公子后回到殿中，发现只有侍奉的婢女，而太子殿下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