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厥

卓染又气了：“你装睡？”
厉埏川摇了摇头，说：“没有。”
卓染一把扯回了被子，被厉埏川伸手连人带着被子抱在了怀里。她不知道厉埏川到底想做什么，就这么撑臂在他怀里，与他隔出些距离，厉埏川阖眸时间不短，这会儿眯着眼尚未适应光线，只是那一条微微的缝隙里，都藏着卓染。
“厉弛越……”卓染看着他，想了半晌就只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厉埏川没动，他想听卓染的声音，便睁大了眼睛看她，见卓染倾身压在了他身上，便伸手摸着她的后颈。
卓染压低了声音，侧耳听着厉埏川的心跳，这个声音总能让她安心，就像是在大雾阴雨天挑开云层重见天日般，卓染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方向，而是不知道要是没了厉埏川，没了身边这些人，她自己该怎么办。
卓染攀着他的肩膀，抬头说：“常胤郁的伤也不知道好了没，他带着周叔会去哪里呢。”
“我听江大人说了那日的事，”厉埏川伸手将隔在他俩中间的被子扯出去，将卓染整个人扶到了自己身上，感觉到卓染的重量似乎轻了些，都没有在皋都压着舒服了，便轻轻捏着她的腰，说：“你别担心，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等到我们把这里的事处理好了，我就陪你一起去找他们。”
卓染闻言笑了笑，解决完这些事情，他就要回皋都了，哪可能会陪着自己到处找人。只是这么些天了，他们没有任何消息，卓染一直没提，也一直不敢想，她相信厉埏川不会这样什么都等着和卓染一起，他既然知道常胤郁和周聿逃出去了，那就一定派人出去找了。
“很奇怪，近来那些人没有出现过。”卓染皱着眉，说：“那个刀疤脸似乎就是那一回直接就没了踪迹，不知道他们到底跟李成如有没有关系。”
厉埏川呼出一口气，说：“总有一天能再见面的，我有预感。”
先前李成如还没盯上卓染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想要卓染的命了，可到了最后，他们居然三番两次放过卓染，甚至都要逗逗她，把偷袭当做乐趣。
这些人应该是李成如不知道的，倘使他知道这些人存在，一定会把人收入麾下，是自己队伍更加强大，不过好在现在并没有任何消息，也算是能暂时令卓染安心。
卓染闭上眼睛，厉埏川感觉到卓染埋首在他怀里蹭着脸，便探手摸上她额面，感觉到温度稍稍有些高，便立刻直起身子，抓着卓染肩膀看着她：“瑕丘……有没有很难受？”
卓染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懵，她摇了摇头，说：“没事，不难受。”
“你有点烫。”厉埏川看着卓染微微低下了头，便将人用被子裹了个严实，安安分分搁在床上。
“你干什么，我就是有些热。”卓染伸出了手，拉住想要起身离开的厉埏川，露出一个不甚理解的表情。
厉埏川伸手要去够鞋子，卓染便使了点劲儿拉住他，赶了几日的路程，着实是很累，她不希望厉埏川再因为自己伤神。
“已经很晚了，不要出去好不好。”卓染在他掌心挠了两下，厉埏川一见她这样就想放弃，但是去煎药又不会离开太久，他只能蹲下身，轻声说：“别怕，我只是去给你熬药，把药喝了，我害怕你再发热。”
卓染摇了摇头，撑起身子抱住了厉埏川，她确实有些稍稍的头疼，但是不影响，她没有觉得另外的不好受。
“是药三分毒，不要给我吃了，我真的没事。”卓染软着声音，厉埏川不信，但卓染抱得紧，再说下去今夜就不必睡了，他只能暂时应下，陪她一起躺了下来。
厉埏川深深叹了口气，卓染说得也不是不对，药喝了这么多也不见效，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可他不想看着卓染生病。过了好些时候，卓染似乎睡熟了，厉埏川心心念念要去给卓染煎药，遂放轻了动作松开她，谁知刚一起身，卓染就猛地把人拉回来，凑上他的唇就咬了上去。
厉埏川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唇上兀地一疼，卓染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喘息间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你要去干什么？”卓染睫上还挂着泪，她胸口微微起伏，看着厉埏川的眼睛里带着些无辜。
厉埏川无奈摸着她的后颈，轻声安慰说：“我不走，你先躺好。”
卓染有些听话，厉埏川便将人压进床褥，抚慰似的亲了她几下，卓染额上渗出了些汗，厉埏川便抬手替她拭去，柔声说：“行了，睡觉吧，我哪里都不去。”
卓染揪紧了他的衣裳。
“相信我。”厉埏川摸到她的额头上，感觉方才的温度降了些，才彻底断了念头，说：“乖一点，我真的不走。”
“……好。”卓染伸手抱住了他，厉埏川吻了吻她的发顶。
***
洛城。
李成如本为着初云的死感到高兴，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可是初到洛城，这里就来了很多官兵，初世羽派江如蓝带着旨意到了洛城，如今整个洛城全员戒备，他没敢轻举妄动，只是窝着一家不起眼的当铺暗暗观察。
“干爹。”元禄俯身立在李成如身边。
屋内逼仄昏暗，唯一透过来的光被满屋子的烟雾映出各种各样的剪影，尽数落在地面上。窗户没敢大开，只是透着条小缝。
李成如叹了口气，说：“你出去可有何发现？”
元禄垂下头，说：“干爹，城内戒备森严，而且每日挨家挨户就要去查，我们在这里很是不安全。”
“来的人有谁啊？”李成如将手搭在窗檐上。
元禄说：“我看到了熊正毫和柳玉霖，江如蓝来了之后，他们三个重新聚在了一起。”
“果然是在绥城就盯上我了。”李成如阖上了眸，说：“不奇怪，人多了更好，这个城，也就没必要留下了。”
元禄心里没底。李成如身边的人不算多，跟投在洛城里的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实在不理解李成如现在的镇定从容从何而来。明明身陷囹圄，为何还能这般。但一想到，他毕竟是前朝留下来的人，见过的世面肯定很多，临危不乱应该是最基本的，方才将心头那一丝不安抹去。
然而事实就摆在面前。
“干爹，洛城的人不会被他们发现吧。”元禄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他们还在皋都的时候就听说洛城土匪留在洛城的人不多，一半被彭戈追着到了西边，一半往东走，谁知是去了易东还是庐州，眼下洛城不安全，任何消息都信不得，也收不到，他长长叹了口气。
命若是交代在这里，还不如在皋都死的轰轰烈烈。
李成如知道他内心恐慌，也不欲出言安慰，只是说：“这么些年了，一朝被打败就有点不符合事态了，洛城是个好地方，人来的越多，这里就越会变成一座死城。”
“可是干爹，我们该怎么逃出去啊，江如蓝带来的人不少呢，我有些怕……”元禄低着头，忍着恐惧的泪哑声说。
李成如瞥他一眼：“跟了我这么些年，怎么还是胆小如鼠？那日见你威胁兰嫔时，也没这么大反应。”
“那……那是干爹在救我……”元禄颤抖着声音，说：“我不想和干爹遇到危险，我……”
“行了。”李成如不想再听下去，他深深叹了口气，说：“别这样颤颤巍巍的，我若料想的不错，这会儿厉埏川应该已经到庐州了吧。”
元禄听到厉埏川三字，立刻抬起了头，说：“干爹，总督大人去庐州了？”
“嗯。”李成如望着镂空的窗格眯起眼睛笑了笑，他当时就在猜测初世羽是要派厉埏川去庐州解决银两问题的，在他看来，只有厉埏川可以，其他人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