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深

纪云然对高德忠冷嘲没有往心里去，她抬腿迈进了永福宫大门。
里面冷冷清清，明明昨天永福宫还是那么高高在上，凌驾于众妃之上，出身高贵的慧贵妃也只能俯首称臣，可今夜被狂风席卷后，茂盛的花草只留下枯枝和随风飘散的落叶。
纪云然看见乾明帝搬了张椅子，淡然坐在寝宫前，如同宸妃那次一样，可这次是赵皇后穿着皇后凤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稳稳走上前，行着妃嫔大礼道：“德妃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乾明帝抬头看向她，闪过一丝笑意，叹口气道：“起来吧。让你来不愿来，现在又来。”说着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手微微一缩，却仍旧逃不过。乾明帝用力拉到身边，抱在腿上。
纪云然头皮发麻，僵硬了身体，咬牙忍着。她从不知道做个宠妃既然也是如此受罪。
乾明帝轻笑一声道：“云然今天装束挺合眼的。以后别穿明知朕不喜欢的衣裙。”
纪云然笑容根本挂不住，只能生硬回道：“臣妾以后听圣上的。”
乾明帝把玩了下她的头发，依旧用亲昵语气说道：“云然以后别再说臣妾的。以后你我二人在，你就说自称吧。”
纪云然屁股都不敢挪一下，也不好回头反驳，只能点点头。
她这时才诧异看向，依旧跪在地上发抖的皇后，感觉到哪里不对。
皇后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听到他们如此逾越也不说什么。
纪云然感觉不对，想要起身去看，被乾明帝按住了。
“朕今夜给你看场好戏。”乾明帝道。
她明白了，看了一眼眼前的“皇后”知道是个奴婢假扮的。怪不得，从头到尾没有抬起头过。
“你早就想要换掉三大营吧。”纪云然放松了身体，回身揽住乾明帝的脖子，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道。
这次换乾明帝僵住了，回神却又抱住她的腰道：“爱妃说什么呢。”
“当初赵昌替你立下汉马功劳。你答应给他继续掌管三大营。这些年，原本他也该退了。却将自己的人提拔上来，暗地里继续是三大营主子。”纪云然察觉到乾明帝握在腰间的手在用力，仍然继续说下去。
“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把事情做绝，要他们按上谋反罪名，不惜赔上皇后他们。”纪云然声音从清甜到冷漠。
“哦，爱妃真聪明。那不如再说说朕为什么用上纪林两家。”乾明帝眼里闪过一丝幽光，从她腰后将她长发卷在手指上把玩道。
“镇国侯府掌管镇守北境三十万大军，你自然不会再往他们身上加码。我外祖父自从死后大半军权也重归你手里。林家没有任何威胁，可重用的话，你又怕他们重蹈赵昌覆辙。”纪云然淡漠说着，这就是帝王所谓平衡之道。
可，乾明帝哪里会这么简单。她继续说道：“你宠幸我不过是想让纪家看到希望。纪家被你剥离军权这么多年，一旦林家被重用，怕是把我都要跟着恨上。你再将纪家有点出息的子弟放在林家人身旁。将来万一有什么，你都不用出手。纪林两家自己都会撕咬。”
“圣上这一招实在是高。内忧外患加后招都想好了。从你让林表哥回来那一天，就已经在盘算今天了吧。”纪云然眼含泪花，笑着道。
最后还是自己这么多年安于立命，害了林纪两家。幸好，她让木香送去口信。
“爱妃真聪明。对了，你有个小宫女乱闯，坏了宫里夜禁规矩。你说按照宫规如何处置？”乾明帝冷笑一声，推开她道。
纪云然踉跄了下脚步，站稳了身子，脸色却发白，碰一声跪下，“臣妾无知。求圣上放过她，一切罪责臣妾承担。”
乾明帝蹲下，看向她的眼睛，冷道：“聪明的事，你不做。要命的赶上去做。做个宠妃对你来说太难的话，那就做个真正的弃妃，就从你那个宫女开始吧。”
纪云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臣妾愿意。”
乾明帝满意笑了笑，一把扶起她道：“将来别再做这些无用之事，否则朕也保不住一个两个坏了规矩的宫女。”
纪云然听到两个，吓得晃了下身体，差点从石阶摔下，幸好被乾明帝及时拉住。
纪云然稳了稳心神，看见乾明帝如玉般光洁的脸庞，不由转移话道：“皇后去了哪里？”
“朕的好皇后自然是拿捏自己的保命牌了。”乾明帝放开她，淡淡道。
“那臣妾就在这里等？”纪云然尴尬退了退道。
“不然？这些人不出来怎么捉拿。还有你以后不用如此紧张。如果今天不是你勾引朕，朕根本不会对你做什么。朕还是那句话，朕不会碰你。在你死后，朕连你的谥号都想好了，烈静德妃如何？”乾明帝冷眼看着她举动道。
纪云然内心舒了一口气，却面上臊臊，有些结巴道：“臣妾……臣妾只是一时……”
“朕不想和你多说这些。还是看看今天哪些是忠臣良将，哪些是乱臣贼子。”乾明帝心情似乎一下子不太好，眼睛露出一时煞气。
纪云然心知，今天这个糟心事必然有人推波助澜。今天这个幕后黑手快要浮出水面。乾明帝自然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纪云然想到木香没有把口信送出，而另一边林家必然得到了白芷和紫苏的传信。她原本打算就是让林家退一步，纪家先林家行事。可惜此事彻底被乾明帝打乱，林家自然也落后那些急着立功之人。
想到这，她又放宽心。若是此事有人才能远超林家之上，那林家也算退在后面。
三大营权利的确诱人，换别人可能急着逆流而上。可林家从未在京城待过，而三大营所有人何去何从，对林家来说也是烫手山芋。
乾明帝心思缜密，现在三大营还有不少名门子弟在里面挂着虚名。
林家若是接手了三大营，进退两难，除了依靠皇恩几乎一无所有。一旦新帝登基，林家数百年基业落得和赵昌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