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夜色京都

心有抱怨的李大人自是没什么好气：“公公，怕是宫里呆久了，想得多了些。先不说此地的《郡治》上早就有地牛的概述，就是稍微打听一下李家沟的由来也知道。再者，若是火器所为，单单是那味道也是呛鼻的狠，怎会闻不到？再来，若真如公公所想是人故意为之，那所谓何来？却不说要多少火药才能炸塌半座山，单单有这么多的火药，不去对付......偏偏和两座荒山过不去，不觉得可笑么？”
高个儿脸色有些发白，自西厂得势一来，好久未曾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不给颜面了。于是，也不再顾忌其他张嘴就来：“李大人莫不是文曲星下凡？这才转了几圈儿，就能盖棺定论了？李大人也说若是火药，这数量......真有纰漏，李大人怕是全族都不够赔的。”
“你！劳资可不是吓大的，你也少拿敲打宫人的那套糊弄我，军长只是派我等来协助诸位公公，真出纰漏那也是公公们的纰漏，于我等干系不大，毕竟朝曦公主可是西厂的差事，与我兵马司何干？”这李大人本就是暴脾气，最看不惯西厂的做派，这会儿要不是有部下拦着，怕是拳头已经上了身。这一口一个公公的，神情属实说不上恭敬，眼瞅着两位管事儿的要闹起来，做事儿的虾兵蟹将们吓得不敢出声了，手上的活儿也停了。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允儿慢慢悠悠走了过来，语调温吞且随意：“二位这是怎么了，查验个地牛的功夫，还打起炮仗了？”声音不大，但好歹是一国公主，明面上怎么也是个主子，二人不好造次，又怕言多必失，自是不敢搭话。一时间先前剑拔弩张的二人，倒是乖巧起来。
允儿自是不会闲着无聊来充当和事佬的，也不会蠢笨的行那挑拨离间之事，不过是通过这二人与上位者博弈罢了，故也不再深究刚刚之事。只简单询问了地牛的事，言谈之间不忘透露对这庄子的不喜，还有一国公主居然要蜗居半壁残垣的破旧庄子的委屈。看似是一通妇道人家的闺怨，句句不提地牛，却又好似句句都点到了。
至少那高个儿宫人也相信即便这地牛有蹊跷也不可能是允儿，毕竟谁会没事儿炸自己家？不怕命丧当场，也要像允儿抱怨的那般风餐露宿吧。那位李将军见此更坚信自己的判断了，强硬的丢了一句地牛翻身，也不管高个儿神色如何，便草草收兵回营了。高个儿肚子里窝了一肚子的火不说，该查验的还是只能自己动手。奈何人手不足，待一处处查验过来，痕迹早让庄子里的人给清理干净了。
人仰马翻的忙碌了数日，西厂的人也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加之上峰催促的紧，无奈之下，也只能以地牛翻身草草结案。庄子的修补也加紧完成了，因为草草完成，自然没有先前那般大气，好在赶着雪天之前众人有了个可以蜗居的住所。三山各有坍塌，怕再次砸坏庄子，庄子里的人几乎全部去修补和加固山体了，允儿更是将周边闲置在家的佃户召集起来，一起上了山。人多起来，西厂的差事就不好办了，偏偏允儿干的事儿，无从反驳，这般来回盯着，辛苦久了难免就松懈了不少。
北山的铁矿挖掘很顺利的进行着，正当允儿犯愁如何将这批铁器依次送出时，亲卫送上的桓璟密函，让她再次长了见识。地道，孔明灯，水路，天哪，地下，天上，水里的，这样一环套着一环居然真的可以避人耳目。安了心，允儿便放心的将事情交给老管家，自己也要给他们找些事做，总要给桓璟争取些宽裕的时日不是？
京都自古以来就有天朝不夜城之说，可数月前嘉信帝忽然下了宵禁令，大街上除了巡城的军队与打更人，再也不见往昔的繁华。一道黑影在夜色的遮掩下迅速闪过，转眼便潜入了京四胡同里的兰府。此时的兰大人正在书房里写着什么，忽然，门外传出了些轻微的响动，手中的笔稍稍顿了片刻，又自在的挥洒起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侍从敲响房门，兰大人顺势走了出去，脚步声刚刚走远，隐于房梁上的黑衣人便匆匆下来探查，终于在案头的腹部密格里找到了墨迹未干的书信，是一份名单，来不及细细察看，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黑衣人不好暴露，只能囫囵的看了一眼，悄悄将信件归于原位，计划晚些时候寻机誊写下来，便一个纵身再次上了房梁。
兰大人面色沉寂的回了书房，不放心的再次拿出刚刚的书信，察看了一番再次将书信收好，静坐片刻就听见屋外侍卫的叫喊声，一位侍卫敲门禀告，说是府里进了贼人，正全府搜查，请兰大人暂居书房。兰府的侍卫大多是大郎结识的江湖儿女，本事自是不小的，兰大人自是放心的，便低低应了一声，又默默坐回了主位。很快便过了子时，兰大人的眉头紧缩，却也未曾催促，再次喝完了一盏茶，屋外终于传来了侍卫禀报的声音。
黑衣人知道，那些被抓的兄弟都是为了掩护自己，眼下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隙让自己誊写名单了，只能拿着书信，匆匆于夜色下逃走。看着远去的身影，兰大人转身对身后的侍卫耳语了些什么，便抬脚回了后院歇息去了。
第二日，天微亮，便有京兆尹的府衙敲开兰府的大门，来人十分蛮横，说是有人报官说兰府夜入了飞贼，现京兆尹接管，要收押贼人，另行调查。兰府的管家自是客客气气接了文书，将人送了出去，兰大人更是以受了惊吓，身体不适为由，压根不曾出现。
兰府的闹剧允儿自是不曾知晓，安安稳稳的睡到晌午，起床见那床边的花瓶里摆着一支梅花，心中一喜，便是早膳也多用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