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隔七世恨未消？

只见，那两张黄纸红字的道符，被九小寒施了法术，上边缘死死地定在空中，挡在了雌蚺左右两边的溜圆宝石眼的前面。而，道符的下边缘随风摇曳、唰唰作响着。似乎，眼瞧着，这清心伏妖绝学第一式的咒法，即将被那雌蚺冲破一般。
尽管，蚺的嗅觉系统主要是依靠口中的那条舌信子，然而，它们的呼吸还是要依靠头部最前面的那两个浅浅的大鼻孔。
深夜里，常人根本就看不出来，蚺呼出的体内气体的颜色，但是，在九小寒他那双天生的蓝色异瞳之中，足以清晰地看见有两股淡青色的气体从面前的那条雌蚺的鼻息中喷出。
与此同时，九小寒忽然闻到了一股和刚才不太一样、似乎应该是雌蚺新分泌出来混杂在它那一呼一吸之间的气味之中，非常像……对，就像是女子月事时期散发出来的那种经气味儿。
别看九小寒二十年来一直隐居在清心观，周围亲近的都是自己的师兄弟，与任何女子都素无来往。但是，并不代表，他完全不了解女子。
平日里，也时常会有山下的女施主上来清心观中，为神像敬上“三宝香”，问道求平安之类的。而且，每个月初一，清心观都会举行素斋开放日，施舍往来路人、救济贫民百姓。
也正是由于，九小寒对女子们身上的气味过于敏感，每每那些时日，他都会尽量以辟谷为由躲在自己的禅房里闭门不出、或是跟师父无为子主动申请去藏书阁打扫。
回到眼前，原本，雄蚺受到了道符法术的一些阻隔，已经稍微出现了可以摆脱雌蚺对它的意念控制的自主动作，甚至，它好像有点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将九小寒紧紧地缠在半空中，还用自己的尾巴在雪地上袭击着已经受了重伤的皇甫翊。
可是，当雄蚺的舌信子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雌蚺呼出来的、那股子味道诡异地淡青色“魅气”的时候，很快地，雄蚺似乎又被雌蚺的意识完全给控制了。
这便是，最令九小寒没有想到的，原来，这对雌雄双蚺之间的交流，并非只是通过目光，更重要的还是雌蚺散发出来的那种特殊气味。
正当九小寒准备趁机再想摸出一张道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毫无任何反抗的余地，登时，整个身体便随着雄蚺的落水，也随之坠入了下面那一潭墨绿色的腐臭池水中。
“九小寒……不要……呜……”眼睁睁看着半空中的九小寒被雄蚺卷入池潭深处，情急之下的皇甫翊捂着心口的伤痛，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而，那条高高在上的雌蚺，微微低下头，俯瞰着匍匐在雪地上、虚弱得体力不支的皇甫翊，转了转它那双绿宝石般的圆眼球，又吐了吐舌信子，似乎是嗅到了什么。
雌蚺迅速地收回了与皇甫翊对视的目光，缩了缩它那长长的脖颈，仿佛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或者威胁的神色，它的眼珠子瞪得很大，更显得溜圆溜圆的。转瞬之间，“唰啦”、“噗通”两声，雌蚺便退回水下，再也不出来了。
四周的那八股水旋风，也消失在原地，留下来乱糟糟一片的、混淆着残枝败叶以及动物尸体碎毛发、指甲渣儿的八个雪堆。乍一看过来，就好像是八个新垒起来的小坟包儿似的。在凄冷的寒色月光之下，显得分外阴森恐怖。
皇甫翊身旁的一切，都静谧得有些吓人。心口处还流着血滴的他，强忍着剧痛，依靠着手中的吟血剑点地，才勉强支撑起了自己重伤的身躯。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那肮脏、腐朽的池潭，慢慢地走了过去，雪地上留下了一排带血的脚印、还有剑尖一路滑过地面的细长印记……
“九小寒，没想到，这一世，你还是又先了我一步啊！不过，就算是死……也便要，在一起！”两行热泪，默默地流了下来。
话音未落，皇甫翊提着手中那把早已经失落于人界数千年的吟血神剑，将其双臂搂入怀中，双脚点地、轻轻一跃，直接跳进了那深池潭水之中。
又热又粘的池水，令皇甫翊错觉地感到，自己犹如身陷在了一大锅黑灯笼果的浆汁液里似的，滑腻腻的。
就算是努力挣扎，也只会越陷越深；更何况，他一心只求与九小寒“同生共死”的那一份承诺。
此刻，池潭深处的他并没有任何一丝想要逃生独活的想法，看似是被青绿色的松脂琥珀包裹、再也无法动弹的一只娥蛹般的——从里到外，透着那悲壮的孤冷和凄美……
皇甫翊是将身受狼毒的九小寒背至在那间破庙后、给九小寒检查黑狼咬伤的时候，发现了九小寒心窝处的那枚“蓝枝花印”的胎记。
而，就在刚刚，就在九小寒被那条巨大凶恶的雄蚺席卷着落入池水的时候，差点即将昏死过去的皇甫翊，悲痛不已，就在不经意之间，他竟然意外地恢复了那一段尘封七世的些许记忆的。
他想起来，当初，自己迎风而立，横空漂浮在天宇间，犹如瀑布般的乌灰色长发腾空飞起，那件玄青色长袍紧紧裹着身上，仿佛是在拉扯着他、阻止着他。
然而，他必须那么做，他没有其他选择、没有任何退路——
人族危在旦夕，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手持着那柄名为“孤觞”的上古神剑，不得不将其径直刺穿了自己面前那位蓝衣飘飘仙子的心口……
登时，随着，那仙子心口的一股蓝色鲜血喷涌而出，他那一双原本清澈见底、可在那个瞬间却充满了恨世绝望的眸子，正流出两行蓝色耀眼的泪珠……
接着，只听得，那仙子悠远而哀怨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三界交汇之处污浊的空中：“离勿，我恨你！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
随即，那仙子便化身一株血色蓝枝花，坠入了一望无底的忘川涧……
“先前，我离勿欠你的，现在，就借着这个皇甫翊的身子，终于可以还给你一些了，蓝净初！”
皇甫翊闭着双眼，心中正默念着，就忽然感到，自己那黏腻无比的身子，被一对用力的手臂给紧紧地拦住了。
君吾之情日月昭，辗转反侧泪缥缈，唯叹冤报何时了，相隔七世恨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