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苏彦武也知苏太傅是为了苏家。苏良娣现在诞下太子长子，皇帝又搞出这么大的仗势来，苏家难免被架在火烹。莫说二皇子、三皇子身后的势力，只太子妃娘家，心里也不会舒服。苏太傅此番作为，一是为了给皇一个态度，二也是免得苏家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既然已做下决定，过了两日苏太傅便向明宣帝提起了致仕之事。明宣帝自是出言挽留，他微微一笑，“太傅年未古稀，身体健朗，还是多留朕身边几年吧。”
“微臣谢陛下厚爱。只是臣老了，再占着位置，就是尸位素餐了。一无益于朝廷，二无益于陛下，三则不能使贤者得以升迁重任。臣心里也有私念，想着致仕之后，能在家含饴弄孙，悠闲几日。”
这话说出来，便是明宣帝也有几分感触。他见苏太傅言辞恳切，不似以退为进，便也就装着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第二日早朝便宣布这个消息，苏太傅忽然致仕，太傅一职空缺，朝中顿时人心浮动。尤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一系的，按奈不住蠢蠢欲动。
不过这些都与苏太傅，不，应该说是苏老太爷没有任何关系了。明宣帝的打算，苏老太爷多少还是能猜到点的。无非是现在觉得自己正当壮年，不希望任何一个儿子的势力过大，怕他们有了不该有的念头。现在太子明显有点超出平衡线了，所以明宣帝开始想要削弱太子这边的势力了。若苏良娣没有诞下孩子，或许明宣帝还不会对苏府那么忌惮。可现在，他确实不会再相信苏太傅能坚定初心只当保皇派了。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
致仕在家的苏老太爷也没有闲几日，专门在家教导几个孙辈。族中长老商量着能不能把族里学问好的子弟一起送过来旁听一下。苏老太爷想着家中孙子辈的也就苏清桓，苏清栎和苏清柏三个，而且这苏清桓还不是个读书的料。便允诺族中可以送三个品性好的孩子来一起学习。人再多，他精力有限也顾不过来。族中自是应下。相熟的人家听闻苏老太爷在家中办了私塾，都求着把儿子，孙子送过来，一时苏家私塾倒是名气大增。不过苏老太爷当然也可能真的收进来，这样岂不是又有了结党营私的嫌疑。
不过苏老太爷还是收了一个学生，明乐公主的儿子宋知晏。一是因为明乐公主求到了皇那边，别人的面子不给，皇的面子当然还是必须要给的。其次就是宋知晏真的是个好苗子，年纪不大却博览群书，各个领域都有涉及。说是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为过，而且此子心思甚密，对很多事情的见解都让他刮目相看，到也起了爱才真心，教的比自己的孙子还尽心。
永光二十五年二月初二，经历了一个暖冬后，万物复苏，到处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安国公世子夫人苏清娴也生下了嫡次女，这次洗三的规模明显就没有之前悦姐儿办得那么隆重。苏清奺和苏清婉去探望苏清娴时，都被她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原本就纤瘦的身材一点都不似刚生产完妇人的丰腴，衣服像是挂在身，一点都不合身。脸色蜡黄，满目愁容，一点都感受不到为人母的喜悦之情。
或许苏清婉还没有太直观的感觉，可苏清奺的大嫂刚才做完月子不久。想起自己大嫂那白皙红润的小脸，若不是每日她都能看到暄哥儿那个小可爱，都要觉得大嫂怀了个假孕。宋慧雅现在唯一要烦恼的就是，月子里被照顾的太好了，出了月子人都胖了一圈，需要减肥了。两人同为产妇，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
“大姐姐，你，你怎么如此模样？是不是姐夫欺负你了？”苏清婉见自己大姐这般憔悴，顿时心疼不已。以为她在夫家受了委屈，顿时不满地说道。
苏清奺想着外面正陪着小杨氏看着孙女的楚氏，急忙去拉苏清婉的衣袖。当着人家母亲点，这么大声质问人家儿子似乎有些不妥。苏清娴也想到了这茬，忙说道：“不准胡说八道。你姐夫带我好着呢！我只是没休息好罢了。”
小杨氏听到苏清婉的话，连外孙女都顾不得看，就进了内室。看到苏清娴后不顾场合就哭了起来，“我的女儿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娘都快认不出你了，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呀！”
小杨氏为何这般矫揉造作，其实是因为这胎苏清娴又生了一个女儿，她怕安国公夫人以此拿捏住苏清娴，趁机给世子爷屋里塞人。所以想借此闹开了，让安国公夫人愧疚，不再提纳妾之事。反正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一定会生出儿子来的，为啥说好的是儿子，结果生出来是女儿，小杨氏觉得一定是因为孩子早产，所以才有了变数。等她去求了惠安师太，再多求几道生子符，不愁苏清娴生不出儿子来。
要说小杨氏的出发点是没有错，但是她的做法却落了下乘。她这样非但不能帮到苏清娴什么，反而还让她们婆媳之间起了龃龉，以后还怎么在婆家抬起头来。果然，楚氏听了这话，脸的笑容都淡了下来。苏清娴本就被母亲的话臊得不行，见婆婆脸色变了，更加惶恐不安了。连忙告罪道：“母亲，我娘只是太担心了，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原谅。”
楚氏身为淮阳郡主，原本是不屑与小杨氏这种人多说什么的。只是就算不看在儿媳的面，也要给苏良娣一些面子的。她这才慢条斯理道：“瞧亲家母说的。自娴儿嫁到我们安国公府，孝顺公婆，又为我们许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疼她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她受委屈呢！廋成这样我们也心疼，文钦亲自去请了太医，太医只说她忧思过虑，让放宽心好好养胎。”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楚氏还特地在生儿两个字加重了声音。
苏清奺觉得楚氏也是个高段位的，瞧瞧人家的话说得多漂亮。总之，小杨氏肯定不是对手。就是苦了苏清娴，夹在中间两边为难。
“娘，您正的误会了。婆婆待我很好，世子爷也待我很好。我只是怀孕有些反应所以才没胃口的，很快就能恢复的，您不用担心。”苏清娴见小杨氏刚要开口说话，忙打断道。她是真的害怕小杨氏再语出惊人了。
小杨氏见自己女儿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发作什么。只是瞪了她一眼，觉得白白浪费了自己的一番苦心。“行吧！有事只管传话回来，娘做不了主还能去求着苏良娣呢。”
哎哟喂！大伯母，求您不要再给大姐姐和二姐姐拉仇恨了。苏清奺无语了，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在小杨氏看来，苏清茉是太子良娣，又生了太子庶长子，是个了不起的靠山。可就算是良娣，说穿了也就是个妾，而楚氏不光是郡主，皇帝的堂妹，更是太子妃的大伯母。这身份不管哪一层，都要比苏清茉高好几个阶梯。莫说你抬出苏清茉，就是抬出太子，这楚氏还是太子的姑姑呢。
“大伯母，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吧！”大伯母是个大凶器，还是带回家比较安全。
小杨氏本就兴致不高，见苏清奺提出要回家也不置可否。不过心中不快，还是说了一句。“就你事多，不舒服就不要出门了，万一把病气传染给我外孙女怎么办？”
苏清奺在内心中无数个呵呵，对苏清娴带着歉意的目光，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倒是楚氏多看了苏清奺几眼，往常一直听自己的女儿许茜冉提起苏家九小姐，今日见了，果真是个机灵的。
这一趟不太美妙的洗三行就在苏清奺装病中划了句号。
阳春三月的时候，苏府收到了信儿，是远在诸暨的五堂叔一家子要过来京城。这个五堂叔是祖府庶出五弟的第五个儿子，早前祖父与弟弟们分家后，这五叔祖在京城也是分到房子的。只不过五叔祖去世后，这一家子就因为分家弄得很不和睦，五堂叔就捐了个官，跑到诸暨去当县丞了，这一去就是七八年。因为已经快九年了，五堂叔想着能不能谋个好差事，所以让五堂婶带着一家子先回京城来活动活动，当然主要是靠嫡支苏府，朝中有人好办事嘛！
苏清奺记忆中依稀对这个五堂叔有点印象，诸暨隶属江南，苏彦武在江南外任时，五堂叔曾来家中拜访过。苏清奺听说了这件事，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已经分了家吗？那么五堂叔他们在京城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房子吗？虽然说要借苏家的势，但也没有说放着自己房子不住，住在堂伯父家的呀，这跟门打秋风有什么区别？毕竟这是一大家子，不是像韩杨氏只有母女两人，身边没个男丁，还能说是无依无靠独居危险。像五堂叔家这样寄人篱下总归是不太好的。再说苏清奺也是真的有点怕了，家里唯一一个适婚青年就是二哥，千万别再搞出什么表哥表妹的把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