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大夫人，奴婢记得真真的，韩姨娘那月事已经一个半月没来了。”同住一个院子里，又得了小杨氏的吩咐，半夏一直盯着韩珺的小日子，刚满一个月的时候她还不敢确定。硬是耐着性子都观察了半个月，这才赶紧来跟小杨氏告黑状。这段时间，她跟韩珺斗，真没有从她手里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是吃了好些个暗亏。再加上不知韩珺使了什么手段，让大老爷厌了她，现如今连她屋子都不进，让她恨得牙痒痒。就算不是小杨氏的吩咐，她也见不得韩珺半分好。
小杨氏听了半夏的话，心中暗恨。她这段时间忙着为苏清婉相看人家，倒是让这个贱蹄子钻了空子。哼！有命怀也要有命生下来，有命生下来还要有命长大。她赏了些东西给半夏便让她退下去了。
半夏谢过恩便告退了，临走时还不解地看了小杨氏一眼，这大夫人是改性了？怎么听到韩姨娘怀孕了竟然这么淡定，难道是顾忌韩姨娘是太夫人的外甥女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哼，还真是好命！
小杨氏等半夏走后，才忍不住把案几上东西全部都扫到了地上。青兰和翠兰等她发泄完后，才默默上前收拾了一切。
“姨娘，那半夏回来了。”冬月一直在门口候着动静，她见半夏出去，偷偷跟了大半路，见她进了香橼堂这才原路返回。现下见她回来后，便跟韩珺说道。
韩珺坐在梳妆台前，轻轻地拿着梳子梳着手中的乌发，一下又一下，听了冬月的话后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冬月不止一次在心中暗暗叹息，表小姐这样的花容月貌却要跟着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还要伏低做小，百般谋算，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姨娘。也不知道值当不值当。
“我们该去荣华堂给太夫人请安了。”韩珺放下梳子，站起身对着冬月笑道。自从给苏彦文当了姨娘，她也知道杨氏对她起来间隙。不过这一年多来，晨昏定省，日日不落。她曲意奉承，小心讨好，再加上到底还有那么点亲戚的情分，杨氏对她从一开始的冷脸相待到现在的笑脸相迎，她便知道杨氏对她的那点子心结算是解开了，所以她才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
杨氏年纪大了晚上觉少，有点时候用完早膳会在巳时小憩一会儿，今日刚醒来，就见韩珺跪坐在脚踏边，轻轻地给她锤着腿。她心中一软，目光慈爱地看着韩珺，“这些事情，让丫鬟们来做便是。”
韩珺抬头，微微一笑，“贱妾喜欢伺候太夫人，能伺候您是贱妾的福气。”又黯然道：“看见太夫人，贱妾就会想起母亲。母亲临行前嘱咐一直很内疚，说是我们对不住姨.....太夫人，让贱妾一定要好好服侍您。”
“无人的时候，唤我姨母就行了。你母亲......唉！待今年过年的时候，让她来京城走动走动吧！”
韩珺闻言，激动地给杨氏叩了一个头，靠在她的膝头上，“姨母，珺儿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姨母的恩情。”
杨氏轻抚她的头，叹气，“你是我嫡亲弟外甥女，你只要循规蹈矩，好好伺候老大，敬重敏柔，我自会护你周全的。”
韩珺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过转瞬即逝，她稳住心神笑着回道：“太夫人放心，贱妾一定会安分守己，绝不行差踏错一步的。”
杨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自从韩珺进了门，大老爷苏彦文这心就从外面收回来了大半。这自然是杨氏喜闻乐见的。而且这一年多来，她也确实很安分，没有仗着自己外甥女和老大爷表妹的身份惹是生非，这才让她放下心中的成见，对韩珺态度和善了起来。
下了早学，苏清栎又把宋知晏留了下来。同堂学习了那么久，他与宋知晏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虽然宋知晏是个清冷性子，但架不住苏清栎的热情。一来二往的，两人到也成了相交不错的朋友。然后苏清栎偏会时不时的请宋知晏去院子里，嗯....指导作业！没错，这才是苏清栎最初的本意。因为苏老太爷布置的功课很难，对于没完成和不满意的惩罚更是惨绝人寰。苏清栎觉得，他爹那抄家规的惩罚跟祖父的一比，简直小儿科了。在被惩罚了两次后，他果断抱上学霸的大腿。
六月的天已经微微有点热了，苏清栎便没有带着宋知晏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一个竹林小院。屋里朝南临窗设有一张竹榻，铺着一张竹席，两个靠枕，榻上横着一张小榻几，上面磊着一摞书籍和茶具。窗户外便是成片的竹林，凉风徐徐吹来，让人精神一振。小厮们奉上热茶后便随伺一边，很是规矩。
宋知晏不紧不慢地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完之后，将空杯子放在了案几上，小厮连忙再给他续上了一杯。苏清栎在来的路上得了提点正奋笔疾书，宋知晏也不打扰他，便起身打量起屋内的摆设。屋内摆设清雅，大多是木竹之物，北面置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满了形态各异的小玩意，间隔还摆放了一些书卷和文房用具，东西错落有致，丝毫不乱。
东面摆着一排四张椅子，左右两面各设高几，上面摆放着花瓶，瓶里插着时鲜的花卉。墙上挂了一副山水桃花图，墨笔清润，设色淡雅，山光十色，浅深掩映，虽然笔锋稍弱，意境确是表现的淋漓尽致。画上还提了字，“欲雨红花含晓露，乍晴紫陌笑春风”，字体飘逸，风骨灵韵。画上只有年月，却无姓名，宋知晏心中暗自奇怪。那画上的笔迹虽然潇洒，却还带了几分娟秀，难道是女子所做？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苏清奺。放下心中所想，见苏清栎还没完成，便回到竹榻坐下，随手拿起榻上的书册看了起来。
一看不由哑然失笑，竟然是一本《三字经》注释，上面还写着第二卷。这三字经的注释竟然需要写上二卷？反正也是为了打发时间，他随手翻看了起来。一看却发现这书里竟然又不少图画，应该说是以画为主，以字为辅。把三字经里所有出现的典故，用连环画的形式展现出来，难怪需要两卷了，怕是两卷都不够。看了下榻几上，果然还有一卷，三卷和四卷。
绘画者丹青笔法算不得精妙，却带着童趣，故书中所绘之人物皆是憨态可掬，可爱异常。画下还配了详细的注解及原文，还有对这个故事的评价。那评价全面中肯，将利弊好坏一一列出，语气生动风趣，又带着几分循循善诱，没有说教意味，不知不觉，他竟然将第二卷都看完了。心中赞叹写书人的用心良苦，这样的三字经怕是没有孩子不愿意学吧！
“对不住！我这一写把你给忘记了。”苏清栎这时也停下了笔，终于想起被自己冷落的好兄弟了。
“无事，这书是苏侍读编写的？”宋知晏想起苏清栩年初得个儿子，或许是他给自己儿子预备启蒙的。
苏清栎见宋知晏手中的画册，不由一乐，“我大哥哪有那个闲工夫，还不是我小妹。说小孩子读生涩的文章会吃力，吃力就会影响学习兴趣，没有了学习兴趣就更读不好书了。非要把三字经搞成个画册，要等暄哥儿大一点启蒙用。这上面的注释还是逼着大哥一句一句的帮她翻译的。评价更是找了大哥，父亲和祖父，他们说的她都记下来，然后再总结精华记录上去。嘿，你别看这么几卷画册，我可是陪着她都做了快半年了。”
宋知晏不由愣了楞，指着那墙上的画问道：“那也是你苏九小姐的佳作？”
“知晏你真是好眼光！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娘给了小奺么多的名家大作她不挂，非要说自己画的看着最顺眼。”这个竹林小院是董氏特地收拾出来，给苏清栎跟苏清奺两个人夏日里用的。苏清栎搬到前院去后，这边几乎就是苏清奺独享的了，自然里面的摆设装饰都是由着她的心意。
“令妹当真是蕙质兰心。”宋知晏称赞了一句。对苏清奺倒是有了些钦佩，这个女孩子似乎真的有点不一样。七岁的小人儿能在意外突发临危不惧，把他推开，救他一命，虽然他知道，她的本意或许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为了整个苏家不用承受明乐公主的报复。可那么短短几秒的时间，她竟然能把这些厉害关系都想个透彻，果断勇敢，绝非寻常七岁女孩子能比。这次似乎又发现了她的另一面，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给侄儿制作的这套三字经启蒙画册，可见是个心思细腻的。不过无乱从哪件事情上，她似乎把家人都看得很重，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想必当她的家人，一定很幸福吧！
“爱捣鼓些乱七八糟的倒是真的。”苏清栎嘴上这么说，其实心中与有荣焉。连带着，对苏清奺提议再做一套《弟子规》的连环画册的都没那么抗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