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九剑段天

列忆缺哪料想到，总管数日不提外门，竟是一番好意：
原来那年长的纨绔子弟们不忍外门劳务繁杂，他只好专挑孩童哄骗，谁知这小皇子可比童生们精明得多，故生此闹剧。
“往年逃漏也就罢了，近年由于一些缘故，黄门主那边给的压力很大，我们宗主又已不过问具体事务，诸事都落在老头我身上……不过列小弟放心，你是郑兄交代过的，不到万不得已……”
“无妨，在下愿去外门历练。”
总管听完面色古怪，但没有继续坚持，只是换作怜悯的目光，在收拾上路前仔细叮嘱了一番，可见其最近蒙受压力之深。
除例常注重外，总管还隐晦提到外门门主之事：他本名原作黄老五，从外门一小杂役竟无阻升至门主，性情暴虐。其原先便与别宗宗主有所过节，甚至宗主离开云峰宗，亦与此人密切相关，但具体缘由连总管也知之甚少。
列忆缺岂能不知小人上位之害？寥寥数语，已勾勒出大致印象。解决方法倒也简单，小人哪有不爱财之理？凡人之财为金钱，修士之财即为灵石，人性相通则必然有迹可循。
……………………
“老子缺的是灵石嘛？”
伸出云袖白袍的粗壮手臂，一把将青年递来的灵石打翻在地，阳光下晶莹闪烁。青年极为诧异，对方一嗓也将周围众人视线尽数汇集此处。
列忆缺脑念头飞转，却百思不得其解。若那黄门主专不收别宗弟子贿赂也就罢了，如此招摇，虽说能给他一记强下马威。然而作为小人，除非从未受贿，否则同样不也是给自己难堪吗？
然而黄门主毫不在意地掏出腰间酒壶，大口灌上几口后自曝道：
“老黄我以前可喜欢这亮晶晶的小东西了，然而这几年却发现毫无用处。灵气能补充修为是吧？老子修为这辈子都无法突破培元！灵石能买来东西是吧？老子炼气境需要的东西，叫外门那些培元执事手下们怎样都能抢来，还要灵石？”
他一边质问，一边拿脚跺着地上的灵石碎块，像是要把它们踩成残渣。周围弟子执事们视线始终无神地望着地面，似乎习以为常，但又必须予以门主足够的尊重，不能擅自离开。
“关键是……呜呜，灵石他能买来我老大回归吗！能买来宗主恢复至高九剑的名号吗？”
一个肤色黝黑的壮汉就这样蹲着突兀地大哭起来，难以置信，究竟是怎样的过往，才能让一个人如此死心塌地去怀念一个人？列忆缺这才回想起初见这黄老五之时，其人就已经双目红肿，面容憔悴。
“云峰九剑，未来的少宗主，我云峰宗千年来第一人！老黄我这辈子能遇见他，不知是修了几世的福气！当年老门主狗东西是怎么对待老子们的……”
他忽然扭头，泪眼中嘴角疯狂上扬：
“嫉妒吧，可惜如今老子才是门主！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念！”
他指着列忆缺的鼻子怒吼道：
“特别是你，别宗的什么叫列什么缺的狗东西，今日就罚你大声颂扬我老大所有名号五千遍，呵呵。”
执事们在旁交头接耳已有许久时间，其中一人冷笑着发问道：
“其实我们蛮好奇的，你主子名叫段天还是帝天呢？”
黄门主脸色铁青，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命令道：
“给我打！”
“放心，你外门门主也做不了几天了。”
执事们大多沉默，几个凑过来作包围状的，也不是望着那个嘲讽的执事，而是直勾勾地望着黄门主，一副“要不算了”的神色。
“好好好，连你们也不听我话了，要是段老大在，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大汉满身横肉，却不敢再进逼这些看似瘦弱的执事们，只得将怒火宣泄到旁宗门生身上：
“看什么看！你们这些低贱的别宗狗，给我干活去！老子炼气七段的修为，他们没法治，治你们可是绰绰有余！”
列忆缺一面大声诵读着帝天这些响亮的“名号”，一面终于明白近年徒增的劳务究竟源自谁人了。从黄老五的经历来看，即便这些执事上位，也绝不是什么好鸟。
外门本就受内门压迫，自然会去压迫身份比外门更低的别宗。让他有些惊讶的倒是内外门之间的等级差距：不是内门太高，就是外门过于低微，身为内门九剑，地位竟能高到随意影响外门门主的地步。
他本心死漫游，近日却逐渐活络起来，甚至有些乐在其中，似乎不探明帝天之事，自己只身寻死倒显得过于无趣。其实，除却不知所踪的无缺外，帝天也便是这世道与他为数不多的联系所在了。
……………………
几日间列忆缺对于此地也多有熟悉。外门位于山麓上方，屋舍简陋，比之别宗大为不如。其子弟多为入宗试选拔而来，少数执事为内门指派，甚至列忆缺在弟子中，一连相认了好几个当日同参加入宗试的童生。
他们本以为就此踏上修仙坦途，谁知除入宗前三甲外，其余合格者皆被指派到这外门，外门弟子不论修为如何，终身都是外门，没有任何晋升渠道，平日里只做些挑水生火采药之类的杂事，把人当奴役使唤。又逢这门主精神失常，不免屡受压迫，苦不堪言，自然对分担门主怒火的列忆缺心生好感，特别是前几日碰巧使那黄老五难堪，简直大快人心。
列忆缺每日起早贪黑做工，又受黄门主特别“照顾”，只觉精疲力竭，他成年尚且如此，更休提那些童生了，不过就他而言倒并非一件坏事，因为劳作后的休息让他忘却寻死之事，连梦见那农家生活的次数都减少许多。
本来令列忆缺疑惑的是，原先帝天本应同样在外门才是，如何最终进入内门，并成为云峰九剑之一的呢？然而那黄老五，除却做工任务外最爱炫耀自己跟“段老大”一同叱诧风云的经历，顺便嘲讽这些新来的外宗牛马们，一来二去连年龄最小童生都对此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