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将近

神京，紫禁城，坤宁宫，月上柳梢，忙碌了一天朝政的崇安帝有些身心疲惫，躺在凤榻上小眯了一会，母仪天下的宋皇后在身旁给这位人间至尊温柔地按摩着眼角，神色里带着些许心疼。
她和崇安帝在潜邸时便结为夫妻，到如今成为人间至尊，她太清楚崇安帝为了这个皇位做了多大的努力，废了多少心思。
太祖当年征战天下，到处颠沛流离，立国后只有四位皇子，除了太上皇，其他三位皇子都不成大器，上不得台面，难当大任。
到了太上皇登基的时候，虽然仍有一些番邦异族趁大楚国朝初立根基不稳，屡屡犯边，但都被一一平定下来了，贾代善就是那时候立的大功，多袭了一代国公之位。
天下安定下来，太上皇的子嗣也就多了起来，有二十多个皇子，在太子义忠亲王犯事被废后，觊觎那个位置的皇子有不少，也有一些人幻想获从龙之功，私下里到处拉帮结派，擦出不少火花。
当时比较热门的太子人选有崇安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十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忠顺王爷，也有看好素有贤王之称的八皇子，崇安帝反而没什么人看好。
后来发生了一些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事，太上皇决定将帝位传给了崇安帝，这场风波才定了下来，虽然暗地里还有些质疑的声音，但明面上没有谁敢捋太上皇的虎须。须知太上皇的年号叫建武，当初也是马上皇帝，现在军部掌权的将领有不少都是追随过太上皇御驾亲征的，至于开国四王八公的后人，已经没落了不少，远没有先祖在世时的风光。
崇安帝登基之后，每天都勤勤恳恳，学习治国理政之要，遇到重大事件还去亲自请教太上皇怎么决断，每一份奏折都仔细观看，他还不好女色，宫里后妃数量有限，至于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的事更是没做过。
歇了半刻之后，崇安帝睁开了双眼，起身坐在凤榻上，看着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在身边，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的发妻，眼神里也多了些温柔。
于是伸手把妻子拉在身边坐下，开口道：“皇后，朕听说你这个六宫之主最近也很忙，要不要朕给你派些人手。”
宋皇后闻言略带歉意道：“没想到这些琐事传到陛下耳边了，陛下日理万机已经够累了，臣妾居然这点事都不做好，还要劳费陛下挂心。”
崇安帝听了之后捉紧了宋皇后的手，开口道：“皇后不必这样说，朕都明白，给朕些时日，慢慢会变好的。不过如今宫廷事务确实增多了，皇后又没有什么好帮手，是要选一批女史进宫帮皇后分些担子，朕明日下就旨命人选拔，这事前朝本就有惯例，想来也没什么人反对，秋闱过后估计就会有结果了。”
宋皇后感激地看向了崇安帝，夫妻俩眼神对视间轻轻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崇安帝虽位列人间至尊，但还有座大山压在他们头上，太上皇只要还在世一天，新老皇权的交替就没结束，晚年的帝皇历来是危险至极的，能和平交接当然是好事，但更多的是充满不确定性，稍有不慎，就会变成一场风波甚至政变，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江山也难免受到波及。
崇安帝和太上皇之间如此，皇后与太后也如此，后宫俨然是个小朝廷，宋皇后成为六宫之主才两年，这后宫中有不少跟着太后的老人，整天围在太后身边阿谀奉承，对太后的脾气习惯摸得透透的。仗着这层身份，暗地里好吃懒做，把差事都交给那些新入宫的，将他们压榨得不像样，有些近身服侍，太后身边的红人连一些不受宠的龙子龙孙都敢轻视。
宋皇后平日里想办些事，却苦于是个光棍司令，无从下手。
后宫所有事务，导引中宫，出纳文籍，宫闱管钥，礼乐起居，朝见宴会，衣服首饰，羽仪仗卫，司膳传膳，医方药物，帷帐洒扫，园苑种植，灯烛膏火，女红课程，饮食薪炭等等事项都需要人手。这些人的忠心若得不到保障，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后宫历来就是维护皇家统治的重地，历朝历代的君主都要努力稳定后宫以稳定自己的君主专制，这些人的存在是宋皇后绝不会允许的，夫妻俩都在等待一个时机把这些蛀虫除掉，给这朝堂和后宫换上一批属于自己的新鲜血液。
次日。
荣国府，王夫人院。
门口两个碧玉年华的丫鬟正在兴高采烈地叙旧，金钏对着身边的俏丫头说:“平儿姐姐，你和凤姑娘好久没来府上了，我和鸳鸯袭人姐姐她们都很想你呢。”
王夫人嫁到贾家后，平儿跟着王熙凤来过贾家不少次，一来二去和贾家这些丫鬟也培养了不少感情。
平儿闻言，略带忧愁道：“我倒是想来，可如今小姐年纪大了，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哪里再好往府里来。”
金钏听完笑道：“姑小姐要说人家了，你岂不是也要跟着嫁过去，哎呀，今后恐怕见不了面。”
平儿观察了下屋里面的动静，凑到金钏耳边小声道：“我看未必，家里大老爷是个没决断的，凤姑娘的婚事估计是由那位京营节度使的二老爷和你们的太太做主。”
金钏听完似乎惊到了，想到了什么，若是太太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贾家适合的恐怕只有一位爷了。
平儿看到金钏的脸色，也猜着她想到了什么，内心叹了一下，贾家的几位爷，她都有些印象，珍大爷珠大爷成了亲，宝二爷还小，只能是大房的琏二爷了，也不知道是否是对的人，将来她和凤姑娘的命运又会怎样。
东廊正房内，王夫人对这个侄女越发满意，放眼望去，一个身量苗条，但该有料的地方毫不含糊，长着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丹唇未启笑先闻的可人正在王夫人对面娇笑着说道：“姑姑，我还想再玩些年，不想这么快嫁人嘛。”
王夫人嗔怪道：“女儿家的早日找个好夫家的才是关键，不然年纪大了可没人要了。”
说完又叹息了道：“原本我想着给珠儿的，那才是亲上加亲，可惜老爷和亲家那样的读书人最投脾气。”
王熙凤听完也没害羞，只是吃吃笑道：“以前每次我去找珠大哥玩，他都是借口读书没空，可见他没这个心思。”
王夫人听了这话，替儿子辩护道：“我们家又没爵位，珠儿不读书将来怎么封妻荫子。”
王熙凤对这个姑姑极为仰慕，看到王夫人在荣国府管家发号施令的样子羡慕极了，幻想着她有一天成为这样的人，那该有多威风啊。
对王夫人的话也没反驳只是笑道：“姑姑不会要我去当珠大哥的小老婆吧，那我会被欺负死的。”
王夫人听了这话气笑了，说道：“你会被人欺负，你不欺负人就好了，行了，那就再等些日子，我会跟你叔叔说的。”
王夫人当然知道王子腾怎么想，王家她这一代，只有二子二女，王熙凤的父亲是长兄，王子腾排第二，然后是王夫人和薛姨妈两姐妹。长兄是个没能为的，如今朝中就只有王子腾一人为官，薛姨妈也死了丈夫，兄妹之间就她过的最好，下一代又是些没成器的，再把一个王家女嫁到贾家，无非是和贾家这条船再绑深些。
王夫人对李纨没什么意见，只是让她选择她更想选王熙凤为儿媳妇，和李纨相处这些时日，她已经摸索出了李纨的性格，有些小气，不是管家的料，不过王熙凤也有比不上李纨的，她是个文盲，和珠儿这样喜欢读书的，估计……
在等些时日吧，贾琏虽然适合，但听说过他和东府的珍哥儿学了不少臭毛病，虽然大太太是个好糊弄的……
还有这个算她从小看到大的侄女，若是将来能遇到一个降伏她的男人倒也罢而了，若是降伏不了，发生什么事怕是要闹得家宅不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