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庭辩（三）

阿戈色诺斯站起身：“战斗先驱的传统早在几十年前就被取消了，因为它不符合雅典的民主精神，我不明白德漠斯提尼为什么重新启用它？”阿戈色诺斯的回答，显然是在默认存在着这样的事实。
柏拉图迅速接过话头：“当然你们可以说我刚才说的又不是真的，因为没有证据，我们不可能去询问我们的敌人，更何况前不久希洛刚辱骂了斯巴达人！”
法庭中有人发出笑声。
“但是在夜袭失败后的第二天，德漠斯提尼却派出了希洛所在的重步兵小队去阿拉普斯河北岸调查敌情。而这时的阿拉普斯河北岸被西西里联军所控制，经常有凶悍的基拉骑兵出没，而希洛他们仅仅六十人，还没有给他们多派一些弓箭手、标枪兵等辅助部队，不知道德漠斯提尼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命令？”
“那还用说，德漠斯提尼怕希洛回雅典后告发他！”法庭里有人喊道。
“精彩！相当精彩！”谢普罗尼亚斯在大家交头接耳之际，高声说道：“你讲的故事很吸引人，但是故事始终是故事，你有什么证据吗？”
话音刚落，法庭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柏拉图身上。
“证据我当然有！接下来我就会讲到！”柏拉图自信的说道。
谢普罗尼亚斯心中一惊，忙道：“我不知道你故意编一些希洛和德漠斯提尼的矛盾是什么意思？英勇战死在西西里的将军们，死后唯一的荣耀也要被你玷污吗？！”
柏拉图平静的说：“我不针对任何人，我只讲述事实，而你拼命阻挠我往下说，又是存的什么心思呢？”
“让他说下去，你这个混蛋！”在辱骂声中，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砸向谢普罗尼亚斯，他慌忙一闪，东西砸在地上，原来是一颗石榴。
“安静！！”主审法官敲打桌子，表示愤慨：“谁再扰乱法庭，我将以‘蔑视法庭罪’对他进行处罚！”
骚乱的法庭里勉强恢复了平静。
“现在，请继续往下说！”主审法官示意柏拉图。
“重步兵小队过河后很快就遭遇到一支二十五人的基拉骑兵。我们都知道在平坦的地势上，又没有轻步兵的帮助，遭遇敌人的骑兵是一种灾难。但是希洛他们没有恐慌，没有惧怕，反而勇敢的迎上前，虽有一半的人丧生于敌人的标枪下，但是他们运用智慧，不但最终全歼了敌人，还缴获了十匹马！”柏拉图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羊皮，说道：“这是一张欠条，它证明了这场战争的存在！”
立法秘书上前接过羊皮，交给主审法官观看，主审法官示意立法秘书将其读出来。
“今买下皮科斯送来的十匹基拉战马，尚欠五十七德拉克玛未给，等回雅典后，即刻归还。落款波多洛斯！”
“噢，波多洛斯，我认识。他是个奴隶商人，随远征军去了西西里，听说死在那里了！”法官中有人站起来，说道。
立法秘书立刻将欠条给他看，确认是波多洛斯的签名后，又拿给几位认识波多洛斯的人看，最终确定此欠条并非伪造。
希洛长出了口气。幸亏，皮科斯细心，还保留着这样一个关键性的重要物证，只要在这件事上站住了脚，那么前面一系列的故事，即使陪审法官不会全信，也会影响他们对皮科斯他们的态度。
“各位法官，雅典法律规定当遇到生命危险时，允许受害人自卫。可是希洛他们面临困境，却无法自卫，因为他们无法举起长矛面对自己的同胞；根据军法，也不能反抗自己的长官！可是他们已经死去了一大半人，难道就这样继续忍受迫害，直到全部死亡？！除了逃跑之外，他们别无选择！”柏拉图心情沉默的说道。
法庭里极其的安静。
这让法庭答辨经验缺乏的柏拉图不知道法官们是赞同还是反对。而经验丰富的谢普罗尼亚斯已经开始绝望了，他习惯性的看向水钟，那极缓的滴速让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还有机会。
“各位法官，光是凭一张欠条，只能证明希洛他们击败过基拉骑兵，并不能证明德漠斯提尼想迫害他们。一位将军居然要谋害自己的士兵？！我在雅典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离奇故事，相信你们也没有听说过。但是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希洛以及他所属的这支重步兵小队，还有这些水手们，他们逃跑了，从战场上逃跑了！”谢普罗尼亚斯激愤的指着被告们，说道：“而更恶劣的是，他们居然集体对议事会撒谎！！这是自议事会建立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他们如此的蔑视雅典的民主，如果不对其进行严厉的惩罚，如何才能维持议事会的权威！”
“没错！”不少人立即表示了赞同。
“他们是撒谎了，但那是因为——”柏拉图正准备反驳，突然“叮铛”一声，铁钟被敲响。
他的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庭辨时间到！“立法秘书宣布。
卫兵上前来，将希洛他们押到偏殿里。
“希洛，我……我……”柏拉图想向希洛道歉，但是他明白事关生命的大事，岂是一两句道歉所能挽回的。
“我真的很感谢你和安斯提泰尼为我们辩护！”希洛笑了，他安慰道：“只要我们不死，别的处罚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柏拉图心中更加愧疚了。
……
一个时辰后，希洛他们被重新带回法庭。
这时候，皮科斯、努尔努西斯他们个个神情紧张，因为接下来的宣判将决定他们的命运。
主审法官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宣布众陪审法官商议的结果。”
“希洛无罪释放，而皮科斯、努尔努西斯、提玛苏斯、卡利克瑞图……共四十六人，驱逐出雅典，限期一个月内必须离开！”
除了希洛和提玛苏斯，其他被告都发出失望的喊声。
柏拉图略微松了口气，至少他的好友希洛没事。
“尊敬的主审法官！”这时，希洛说话了：“请求将我同样放逐出雅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