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论生命和生活

“这天下读书人谁不认识叶学士？”她反问。
高俊却神色相反更古怪了，她这么说李清照的时候的确合乎逻辑，但又一次用这逻辑说叶梦得，就不那么对味了。
很明显她真的认识叶梦得，并且提及叶校长的语气姿态有点居高临下。
“还真是个麻烦呢。”
有过被纨绔女们绑架的不良经历，高俊开始缓步后退。
男装女子惊奇了，“你这是要干啥？”
“我要走了……我爹爹让我在外要小心，别随便和陌生女人说话。尤其是那些疑似身份尊贵又漂亮的女人。”
高俊一边说一边继续退。
男装女子又被气得笑了起来：“你倒是越发有趣了？你说你爹爹这么交代当然是瞎掰。但让我越发好奇的是：结合别人对你评价，最近的你，还真这么一个调，为什么呢？像是越漂亮的女人你还越不待见，譬如让李师师‘滚开’的那土贼，是不是你？”
她微笑着步步逼近，高俊便慢慢后退。
退到院门处，高俊摊手：“你们女人又麻烦又爱联想，玻璃心，被迫害妄想，傻不愣登……少爷我无非是最近心情不好，想自己静一静，也值得被你们研究？”
她点头道：“还真值得研究。以前你是东京之耻，我真懒得正眼对你一看。但近来，你着实让人看不透，有句说句，姑娘我不是矫情也不是对你有兴趣，就想知道，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俊摊手道：“我记着你这疑问，等将来我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再慢慢告诉你。”
“你……”
恍惚间，她竟是被这“堤防被女人害”的心态、以及这有趣回答方式逗笑了。
是倒是也不能全怪他堤防女人，毕竟他是先被李清照两人捉走过的。
想着，她又看看老德的假腿，叹息了一声道，“你像是放弃了对我澄清的机会，要继续做个没心没肺被人戳脊梁骨的纨绔子弟？”
高俊道：“这躯体就一人渣，让我澄清个啥呢？难道不是越描越黑。我觉得少吹牛逼多做点有用的事，倒不失为解决方案。”
男装女子微微一愣：“这倒算是我听过最有趣的回答和辩解，有时候，不辩，就是大解。”
“嗯嗯，姑娘果然有慧根，您忙，我要走啦。”高俊转身要出门。
她对着背影道：“最后一个问题，便放过你。”
高俊便又转身看着她，“所以问题是什么呢？”
她：“我也觉得你是个人渣没跑，但我越来越喜欢你的某些新奇视觉了。那便问问，最近的你不去青楼，深居简出，还躲着漂亮女子是何道理？是故意处罚自己吗？”
高俊神色古怪起来：“我脑子又没病，处罚什么自己？你不要被我在太医院的诊断记录误导。”
“……”她暂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高俊接着道：“其实是对自己好点。不管你信不信，你要是死过一次两世为人，就会知道：一切让你舒服安逸的东西，都是有毒的。”
“何解？”她倒是又一愣：。
高俊道：“譬如历中的昏君奸臣，追逐安逸享乐，那必然是有代价的。而但凡能管住自己，使自己一定程度离开舒适区的，包括但不限于放下老兄弟间情感、放下红颜情感、放弃亲友情感，杜绝这些使自己安逸的裙带，但凡这么做了的，我敢讲不论他是君还是臣，必有作为。”
饱读历史的男装女子眼睛一亮，不急于发言，只是好奇的看着他。
高俊接着道：“缩小至于生活呢，若夜夜笙歌以酒色不断刺激自己，享乐安逸之时，就不要抱怨身体生命的流失，这是人道享乐之具象。”
“反之和治国同理，愿意牺牲舒适区，去接受让自己难受的东西则必有回报。譬如我好想花天酒地啊，但我偏要扭着来，按时上床休息。譬如我好想睡懒觉、睡起来也只想躺平不动啊，好安逸。但我就要迫使自己起来做操。我好想大鱼大肉、大碗喝酒啊，但我偏要让自己难受，节制饮食、保持合理轻淡。”
“这样舒不舒服呢？只要是正常人当然会觉不舒服。却一定是有回报的。这其实才是‘道者，反之动’的示意。”
高俊最后总结。
男装女子更来了兴趣的样子看了他许久，微笑道：“难道不是反者道之动？”
高俊哈哈笑道：“别读死书嘛，这是花花太岁式的《道德经解》。”
“姑娘我得说，解的还真好，耳目一新。”她笑着又问，“再说说，赋辞痛饮三百杯难道就此没了意义？”
“有啊。”
高俊摊手道：“一种是享受生活，一种是享受生命。鱼和熊掌而已。关键看人生的追求和目的是什么？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且愿意承担代价就行。怕就怕整日花天酒地，能躺着就不愿动一下的，还整天逢人就抱怨精神不好身材不好，据我所知这种人还真不少。”
她神色古怪的道：“你是在暗指：你承认自己是个人渣并愿意承担代价后，就变得不那么讨嫌了对吗？”
高俊没直说，而是老脸微红。
男装女人迟疑了顷刻后微微点头：“不过还真是这样的，至少今日之后我不那么讨嫌你了。能短期获得我和李清照认可，你还真是反者道之动……好吧，高俊式的道者反之动。”
“问题解答完了，我能走了吗？”高俊好奇的问。
她下意识竟想再和这家伙多聊聊，因为真的太有意思了。
不过考虑到强迫自己离开“舒适区”的新认知，她便也不勉强，说道：“和你论道有种耳目一新之感，感谢点明了生命和生活差别。如此看来‘不等闲白少年头’，便是偏重于生命之抽象释义，而不是生活之具象？”
高俊道：“对的对的，他选择了生命意义，而不是柴米油盐诗酒笑。天道和人道无分高下，大家追求不同而已。”
男装女人一副“抓到你了”的样子道：“刚刚是谁说不认识岳爷爷的？”
却是没有回答。
睁着眼瞎说被戳穿后就扭头走掉，也是高俊的特点之一，而十三姑娘只能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