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真相

夜幕降临了芝加哥，从病房的窗外看出去，摩天大厦耸立，像是黑色巨人并肩站立，一艘艘邮轮驶过芝加哥河，留下向四周荡开水波，映着两侧城市霓虹。
一轮巨大的月亮从窗外升起，月色洒了进来，犹如银色的海潮……林边躺在病床上，清冷的月光照亮那张白皙的脸，他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我以为你会更晚一些过来？”林边忽然轻声说。
房间里仍是一片幽静，没有人回答他，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梦话。
“不出来聊聊么？”林边缓缓睁开眼睛，抬头望向房间的黑暗角落，“千叶小姐。”
千叶杏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
“路明非的钥匙，还有杂物间的装备。”林边坐了起来，“我今天问了学院的人，今年芝加哥大学根本没有学生到这所医院做义工或者实习的。”
“确实，临时伪造一个身份确实容易出现各种问题。”千叶杏点点头。
“还有千叶小姐，你如果是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就不会说出东京都的千叶县这种话了。”林边想了想说，“我去查了，在日本东京都和千叶县属于同级别的三大商圈之一。”
“你的记忆力和观察力真不错。”千叶杏说。
“从这几个问题里面，基本可以判断千叶小姐有问题，但我不确定你和修道院有什么关系。”林边认真地说。
“既然我今天过来了，肯定会给你答案。”千叶杏站在距离林边三米左右距离。
“有一点你猜的没错，我是日本人，但从小没在日本待过，之前和你们说的东京天空树、浅草寺和富士山都是我在电视上看见的。”千叶杏笑着说，“当然那也是我在监守所时候的事情了。”
林边微微一愣，“你也是修道院的人？那你的真名？和阿希尔是什么关系？”
千叶杏点点头，“在监守所的时候，我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我叫做Five，你说的阿希尔是Nine，和我们一起长大的还有，Two、Three、Six三个人，不过他们最终没有逃出监护所。”
“也就是说，一开始离开修道院混血种不是四个是五个？逃出来的有两个人？”林边说，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杰森在现场发现的足迹判断凶手的身高大致在170cm，而他杀的是一个180cm以上的男生了，因为一开始就不止一个人离开修道院。
Five 轻声说，“Nine在离开修道院的时候，不仅烧毁了资料室，而且故意留下里面有关混血种人数的记录，他把五个人改成四个。”
“为什么不改成三个人，这样你们都可以离开，没有人会发现的。”林边问，“反正没有了资料，谁都不知道你们身份。”
“我们知道修道院背后的人又不是傻瓜，一场大火把所有都烧没了？没有人存活？这个理由不能说服他们，如果不给他们一个答案，他们会永远追查下去，你还不知道诺玛有多恐怖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逃过她的监控，除了死人以及不存在的人。”Five忽然轻笑了一下，“其实哥哥在踏入这个医院开始，他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死了，修道院的一切才是真的结束了。”
“他是为了你？”林边低声问。
“是啊，在他死了以后，再也没有知道修道院的事情，再也没有知道修道院的真相，我可以用千叶杏这个身份永远生活下去了。”five脸上流露出浓烈悲伤，“知道为什么么？”
林边摇摇头。
“因为Nine是我哥哥啊！我们是亲兄妹。”Five轻轻的笑了。
“哥哥？”林边愣了一下，Five那一张清丽的脸，在他脑海中和那张被青黑色鳞甲覆盖的男孩脸慢慢重合，竟然极其的相似。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如果一切顺利，修道院的事情在你哥哥死了以后都会成了过去，你也可以以新的身份开始生活，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有问题，那么一切都会很顺利吧！”
Five笑了笑，“其实就算你不给我发短信，我还是会来找你的。”
“为什么？”
“你现在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所以你应该要死。” Five沉声说，“就算你不知道这一切，你杀了哥哥。”
“牺牲你哥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这不就是一开始你们的计划么？”林边面无表情地说。
“不是。” Five摇着脑袋，眼圈泛红，“这是哥哥的计划，直到他死的时候，我才知道，哥哥一直都把追求自由希望放在我一个人身上，当初杀监护所的人时，哥哥就不让我动手，他说我应该有一个干净的手，开启全新的生活。”
“真可笑呢！明明那些人手上的血比哥哥都要多得多，为什么错的是我们？”
“现在哥哥也死了，没有人会知道关于修道院的一切了，我又可以开启新的生活了，用全新的身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可是哥哥死了，那么一切就没有了意义，在那个漫长的黑暗之中，没有人再和你一起跋涉了，你不在期待光的出现，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Five神情变得茫然起来，泪水从她脸上不停落下，她现在就像失去珍爱玩具女孩一样，失声痛哭。
冷白的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映着她青雉的脸，林边这才看清了原来之前和他们一起做义工的女孩，年纪应该也很小，也许比林边还要小一些。
“最后一个问题。”林边轻声说，“你哥哥曾经想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把修道院所有人杀了，可是他最终也没告诉我。”
Five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为什么？你知道监护所到底是什么地方？”
“看护一些血统危险的混血种？”林边回答，“和一些血统不够稳定的家伙，只有在确认血统没有问题之后才会被放出来。”
“血统危险？”Five冷笑，“是啊，我们从出生开始，什么也未曾做过，就被定义危险混血种？什么是危险混血种？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每天就该被关在那种小小隔离间里？不停做着各种实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做实验，你知道我身上被割开过多少道口子么？你知道电疗的感觉么？”
她拉起衣袖，和其他女孩一样纤瘦白皙的手上全是伤口，最少有十几道手术缝合的伤口。
林边愣了一下，监守所不应该只是管理么？为什么要做实验？
“我其实很讨厌你。”Five用着森冷目光盯着林边，“说道血统危险，你看起来可比我们危险多了，序列号100的危险级别言灵，可你却能活的那么轻松，因为有人会庇护你，所以理所当然站在光里，享受混血种带来一切便利。而我们就该活在阴影之中？连追求光的权力也没有？”
林边沉默不言。
Five冷笑，“我很喜欢你们中国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这是出自鲁迅的《小杂感》。”林边本能回答。
“是啊，就像这句话说的一样，你根本不能理解我们感受，所以我也不想跟你解释什么。”Five面无表情。
林边想了想，没来由的低声说，“是啊……禁闭室很黑的，晚上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块小小的方窗，那会看着放窗外的天空，幻想着有什么人能从天而降像是天使一样，带着自己离开；电疗的感觉也不好受，你会感觉有无数刀子在切割你的每一缕肌肉，那种感觉很痛，结束之后会想哭；躺在手术台上，身上插满了各种针管，周围站满了人，他们窃窃私语，像是一群白色幽灵。”
Five愣住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出现一瞬间的迷茫，林边描述的感受是那么真实，他眼中的悲悯看起来那么自然，就好像他们都曾经呆在幽暗禁闭室里，彼此隔着冰冷的铁栅栏遥遥相望……
“住口，你这个骗子，你不会明白的，你什么都没有体验过，你怎么会明白……”five忽然愤怒了起来，她嘶哑的朝林边大吼。
林边愣住了，five说得对，他从有记忆起，就一直住在那座滨海的小城市中，虽然孤独无趣，但是也没有住过什么禁闭室，也没有做过电疗，唯一打过的针是卫生所的预防针，可那种电击的痛苦，禁闭室无尽黑暗，还有那群窃窃私语白色幽灵给他感觉却那么深刻，就好像忽然找到被遗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