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间

跟随着陈登，众人未经波折便来到了山脉深处，一条巨大的裂谷逐渐显现出来，裂谷极长，不知延伸到何处，断裂之处峰峦陡立、石壁黝黑，其下深不见底，黑崖之名由此而来。
沿着黑崖行了不久，一处破败遗迹出现在众人眼前。
遗迹中皆是乱石，坍倒的巨柱上攀满了绿植，断壁残垣间精妙的壁刻依稀可见，可以想象，无数年前，曾有一座无比宏伟的建筑矗立于此。
遗迹前的空地已聚集了不少人，冯翼猜想，这群人应该就是陈登说的另外两支宗门的队伍了。
未待冯翼等人走近，两个身影从队伍中飞身而出，一人中年模样，身着青色道袍，腰间别着一枚紫金葫，另一人面容俊美，白衣大袖，好不潇洒。
“来者可是玄天剑门的朋友？”中年道士开口问道。
“正是，老夫陈登，想必两位便是碧蟾宫和不觉云上城的道友了。”陈登向前几步，迎了上去。
“原来是陈长老，失敬失敬。”白衣男子拱手笑道。
一阵寒暄后，三人便商讨着将弟子带入灵泉之中。
“灵泉便在这遗迹下方，我们三人在前方打开通路，你们跟在我们后头，切莫乱走。”白衣男子对身后弟子吩咐道。
说着，白衣男子袖袍一拂，遗迹上的乱石浮起，果然露出一条漆黑的甬道，直通地底。
入口不大，三宗队伍只能一一进入甬道之中，冯翼虽知事有蹊跷，但也没有刻意吊在末尾，而是行在队伍中央。
凭他的好运，就算是打头阵，遇上了致命危险，死的也不会是他，他现在只想看看这几个宗门长老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以及苏道凝为何言之凿凿地说自己是来“送死”。
顺着甬道一路向下，视野逐渐开阔起来，走到底时，一座巨大的地宫呈现在冯翼眼前。
而甬道的正对面，地宫尽头有一道巨大无比的青铜门，门上镌有无数精巧繁复的花纹，散发着厚重古朴的气息。
“灵泉就在门后，你我三人合力，将门击开。”青衣道人朝身后二位宗门长老说道。
“好！”说完，三位长老便开始各自施展神通。
不多时，伴随着一声沉闷无比的巨响，青铜巨门被缓缓打开。
轰隆——
随着巨门敞开，冯翼定睛一看，这后面原来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之中有一泓深泉。说是深泉，倒不如说更像一片大池，池面静如死水，丝毫不起波澜，好似一只沉默的巨兽，正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钻入陷阱之中。
“这就是灵泉？！好浓郁的灵气！”一名弟子看见灵泉，忍不住惊呼出声。
“若能吸收泉中灵气，我定能突破瓶颈！”
灵泉出现，三宗弟子显然是按捺不住了，冯翼左看右看，见身旁的少年少女大多面露喜色，不禁撇了撇嘴，自己怎么没感受到一丝灵气？哦，原来自己还没开始修炼啊。
“此处便是灵泉，诸位且入灵泉吸收灵气吧。”
长老话音刚落，就有弟子迫不及待地冲入泉中，开始运转周天吸收灵气。
冯翼等了一会，未见池内发生异状，才缓缓进入溶洞，他低着头，心中不断回想着前日苏道凝所说话语。
苏道凝断定自己会死在这里，那么，自己会怎么死呢？
冯翼看了眼灵泉，发现已有不少弟子进入泉中，有的盘膝浮于泉上，有的则是全身没入泉水之中，皆在专心吸收灵气。
或许此处灵气太过浓郁，我吸收之后会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还是这一池泉水其实是一池毒水，泡完之后才会缓慢毒发身亡？
冯翼想起那支霓裳小剑，不住摇摇头，如果事情有这么简单，苏道凝又何必给自己一件法宝。
若危险不在灵泉，那么便是人祸......
想到这里，冯翼眉头一跳，猛然回头望去。
青铜门外，竟立着四条人影。
自己是最后一个进到溶洞的弟子，而随行的长老只有三人，皆在门外等候，那么这第四个人，从何而来？
正当冯翼感到诧异之时，青铜门却轰地合上了。
巨大的声响引起了泉中弟子的注意，只不过似乎无人在意大门到底是开是闭，很快便将心思重新投回修炼中了。
“原来苏道凝说的送死，不单单指我，而是指来黑崖的所有人么？”
虽然不清楚这三个长老为何要祸害自家子弟，但关了门，下一步显然就是放狗了，冯翼索性在泉边找了块大石盘腿坐下，等待着危险的降临。
果然，没等多久，灵泉上就传来一道尖叫。
“曾志平，你在做什么！”
冯翼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青衣男子浮于灵泉上方，面色阴沉，嘴唇嗡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再一看，男子的手上竟提着一具肉骨碎裂的残尸，残尸血流如注，鲜血迅速地染红了水面。
“曾志平...你疯了！你居然——”
那弟子话还没说完，忽地身子一僵，只见一道又一道的火焰从他全身的孔洞中冒出，眨眼间，这名弟子周身尽燃，烈焰裹挟他的身子从空中跌落，只不过还未跌入泉中，他便化作了一阵飞灰，永远的消失在了天地间。
而那团将人焚作飞灰的妖火，在空中不断扭曲，渐渐化作人型。冯翼定睛一看，发现此人竟是玄天剑门那位肌肉虬结的少年，只见他拳头紧握，双目圆睁，面上挂着诡异至极的笑容，嘴角边不断有涎水流出，显然已堕入癫狂。
就在妖火化作人形的同时，原本平静的灵池开始翻腾涌动，聚作一个巨大的漩涡，一道道浓郁的黑雾争先恐后地从漩涡中钻出，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的黑雾便袭卷了整个地下溶洞。
而这些黑雾像是有生命似的，向着各个弟子奔涌而去，被黑雾扫过的弟子统统性情大变、实力剧增，很快，灵泉各处便出现了弟子相残的景象。
说是相残，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虐杀，剩余的弟子毫无还手之力，如被收割的麦子般逐一倒下。
纵使见过不少血腥场面，冯翼此刻心脏仍是狂跳不已。
霎时间，灵泉之上便已是黑雾弥漫、血沫纷飞，嘶吼声、尖叫声不绝于耳，活脱脱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幸存的弟子终于反应过来，纷纷面露惶恐，争先恐后地往青铜巨门方向冲去。
“逃...”
“快去找长老！”
“为何这门打不开！”
“可恶！门被封死了！”
正当门边弟子抓狂之际，站在石头上的冯翼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只见左边一个短打少年捏紧了带血的拳头，正向着冯翼飞身袭来；而右边，一名少女面带狞笑，缓缓凝出一支锐利的冰锥，对准冯翼弹指射出；正前方，则是铺天盖地的黑雾，翻涌着朝他袭卷而来。
“我有这么抢手么。”冯翼扯了扯嘴角，这种插翅难飞的情形，着实让他有一种回到穿越前一刻的感觉。
很显然，躲是躲不掉的了，他可以预见，迎接自己的无非就是三个下场。
一，被左边的少年一拳打穿，然后看着他从自己肚子里扯出一堆花花绿绿的肠子。
二，被右边的冰锥洞穿，也有可能是“冻”穿。
三，被前边的黑雾吞噬，然后变成疯子。
思前想后，冯翼还是选择了最后一种，因为前两种下场都不太体面，于是他猛踩大石，向着黑雾扑了过去。
做人，最重要的是体面。
一瞬之间，冯翼的身影便被黑雾吞噬殆尽。
黑雾中，冯翼看到了一张张扭曲的脸。
痛苦、悲伤、失魂落魄...各式各样的表情在他眼前闪过，好似走马灯一般。
他的身子变得有些僵硬，因为他感觉有无数只手在他身上抚着、扯着、撕着...
怨魂...冯翼心中凛然，这漫天黑雾，竟是由无数怨魂集合而成。
忽地，他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那张脸谈不上恐怖，也无所谓美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未等冯翼反应过来，那道黑雾就咻地钻入了他的体内。
随后，他就扑倒在了地上。
“摔得还挺疼。”冯翼揉揉鼻子，踉跄着站起身来——从近一人高的大石上扑下来，不疼就怪了。
拍着衣上的尘土，冯翼耳边突然传来两声巨响。
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