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装神

大门轰然而开，夹杂着浓重血腥味的热风顿时扑面而来。
“单凭这股气息，就可想象出此次降界之惨烈。”金先生笑着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陶醉。
三位长老跟在金先生身后，四人一齐踏过巨门，进入了溶洞之中。
“让我瞧瞧，这次我地狱道中有几人——”说到一半，金先生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
三位长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由无数地狱道生灵聚集而成的黑雾凝结在灵泉之上、像在畏惧着什么似的，竟一动也不敢动；而在黑雾的正上方，一个少年悬于空中，那少年脚踩黑雾，双臂抱胸，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碰上少年的目光，四人皆是身体一顿，忽地停住了脚步。
那目光深沉似海，如同一位帝王正在审视着前来觐见的臣子。
“你们是何人？”少年开口，威严的话语声响彻四方。
无人应答。
或者说，没有人敢率先开口。
少年周身并无灵力波动，甚至稍以神识一扫，也很快可以发现他只有区区坐照初期的修为。
但门前四人心里清楚，面前的少年绝不是一位普通的人类修士，而是一头已被地狱道生灵占据了躯体的“外道邪魔”。
一头外道邪魔强大与否，不仅在于其所宿宿主的修为之高低，更在于其本身的能力，一种在地狱中遭受无尽折磨后所产生的“本能”。
譬如一道曾于众合地狱中受刑万载的怨魂，在它附入人体后，宿主的躯体就会变得硬如金铁、坚不可摧，四肢气力暴增，提拿之间，轻易可使修士肉骨碎裂。
若是地狱道之中的大能，如“三使三司”中的大人物，除自身本能之外，更有着各种可怖无比的“权能”。
投足之间，众恶俯首，纵使金先生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莫要看金先生举止轻佻，便觉得他不懂看眼色，否则他家主人也不会将如此重要之事交由他一手操办了。面前的少年神色睥睨、举止威严，很显然，正是一位所谓的“大人物”，甚至极为可能，比自己的主人还要更为恐怖。
金先生望着半空中的少年，喉结不住上下滚动，呆立半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单膝跪地，向少年低头行礼道：“在下金元智，是此次降界的接引使者，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求大人责罚！”
三位长老看着金先生，皆是面露讶色，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怎也不会相信这位桀骜不驯的地狱道邪魔会露出这等卑躬屈膝的姿态，由此，愈发感到那位少年的深不可测，便也颤颤巍巍地向少年报上了自己的姓名、身份。
“金元智，很好。”少年看也不看金先生身后的三位人类，对金先生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是，大人。”
“此地是何处？”
“回大人，此地名叫黑崖，是大元王朝司州扶风郡南部的一处山脉，而大元王朝则位于东胜洲之东。”
“你说的大元，可是八千年前的那个大元？”
金先生愣了楞，随即答道：“恕在下见识浅薄，并不知晓八千年前之事，不过现在的这个大元立国至今应不超过千年。”
三位长老虽站在金先生身后大气也不敢出，耳朵却是一直竖着的，他们听到这，也是一阵肉跳心惊，因为他们从不知道八千年前竟还有另一个大元，这说明，少年体内的那头大魔，至少也是八千年前的老怪物。
“我知道了。”少年似是沉思了一会，不久后，他再度开口问道。
“何人派你来此？”
“回大人，是拘魂使中的孟远之孟副使；在下奉孟副使之命，于此地进行降界之仪。”
报出拘魂使的名号后，金先生望着少年，想从少年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但少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只淡淡道：“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后，少年便不再开口，沉默逐渐在溶洞中蔓延开来，这让门前的四个人如坐针毡，不知过了过久，金先生才咬牙开口，向少年问道：“大人，孟副使曾吩咐在下，在降界完成后，邀各位同道往府上一叙，共商大计。”
少年颔首：“我会去的，不过，不是现在。此入人间道，我有其他事情要办。”
听闻此言，金先生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回去便告知孟副使，届时大人登临敝府，我等必定倒履相迎。”
“很好。”少年望着四人，说道：“你们可以退下了。”
听到这句话，三位长老皆是眉头一振，他们三人早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在这洞中，他们一直提着颗心，生怕下一秒，这位地狱道大魔突然变脸，把他们给斩了。
但金先生却有些迟疑，他揣揣道：“大人，在下还有一事。”
“还有何事？”少年眉头微皱，这让三位长老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恕在下斗胆，还望大人告知尊名，回去后在下也好向孟副使复命。”
“哦？”少年冷哼一声，神色不豫：“你可知地狱道内、七非宫中，是谁司掌阿鼻大狱？”
“七非宫...无间狱，你是平等——”玄天剑门长老话出一半，顿觉失言，马上死死地闭上嘴巴。可金先生怎会放过他，只见金先生抬手一掌，还未待陈登反应过来，老人的身体就立刻由黄转青，喀地裂作四瓣，落在地上后碎作了无数冰茬，一位剑修，就此殒命。
击出一掌后，金先生是停也不停，马上跪地附身，背后冷汗直流：“此人该死！”
而一旁的两位长老更是连话都不敢说，砰地就跪了下来。
一时间，无论溶洞之内再怎么闷热，都止不住三人心中的一片冰寒。
“既然知道了，那便退下吧；另外，什么东西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你心里清楚得很。”少年冷漠的话语声从头顶上传来。
“是、是，谢王上恩典！小的这就告退！”
这一刻，金先生甚至不再敢自称“在下”，而是把自己叫做“小的”，因为比起面前这头大魔，他最多只能算是一只小虾米。
他从地上爬起，看也不敢看少年，低着头缓缓向洞外倒退而去，另外两人，亦是如此。
那三人慢慢退着，脚步轻缓，待退至地宫之外，脚步声已是微不可察，很块，溶洞之中便重归寂静。
那少年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揉了揉自己的脸，暗骂一句：
“妈的，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