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五五开

“什么事儿？”嘉靖微微蹙眉，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朕上次已经与你说过了，凡事有规矩，不义之财不可取。朕是缺钱了，但也不用你去敲诈官员的钱给朕用。”
“陛下，上次您说了我，我就已经改啦，这回是正经生意。”陆炳知道嘉靖不是真生气，而且他也没打算改掉‘敲诈’的习惯，把话题又扯回正事儿：“臣手底下有个铁匠，前日里打铁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煤炭和泥巴掺和在一起，煤灰小，而且燃烧的时间长。他发现这个事儿后，就做了一些煤球，用来给诏狱的犯人取暖。”
“臣在视察的时候发现了此事，觉得挺不错的，便招来询问。得知了其原理后，回家自个儿研究了几天。在他原有的基础上，研制出了进一步的产品，蜂窝煤。这个东西和传统的煤炭相比，具备无烟，燃烧时间长，易点燃等优势。最重要的是，它完全无毒，可以避免燃烧煤炭取暖而中毒的事情。”
“臣试验过，完全可以取代木炭，成为冬天取暖的替代品。”
嘉靖听出了一些门道：“你的意思是，想用这煤炭制成的‘蜂窝煤’，来代替木炭？谋取利润？”
“是的。”陆炳解释道：“煤炭是一种矿藏，而且储量丰沛，京郊西山上就是一大片矿区，可谓是俯拾皆是。而木炭需要木头烧制，产量有限，而且成本高昂。每到冬天，除了家境殷实的富户，大多数人是用不起的。大部分人取暖，是用无烟煤。但这种煤虽说是无烟，可却不能无毒，每年因此冻死，中煤毒而死的人不知凡几，而换成蜂窝煤，则可完美解决这些问题。因为成本低廉，卖价也能做到非常便宜。”
嘉靖凝眉说道：“那利润是不是就很低了啊？”
“陛下，现在市面上无烟煤的价钱是一百五十文一百斤，而咱们这蜂窝煤可以用散煤碎煤制作，成本要低不止一倍。臣计算过，即便用上好的无烟煤制作，烧同等的时长，蜂窝煤的成本也只有一半，换言之，咱们也卖一百斤一百五十文，可以净赚一半儿。”
“若是用散煤制作，进一步把卖价降低，几乎可以吃进所有无烟煤的市场。卖一百文，咱们也能赚三十文，少说也是三分之一的利。虽说这利润么，都是些散碎的钱，但这钱是细水长流，年年都有冬天不是？臣估算了，京城这么大，人口这么多，每年十万两是保底的，可算作一个固定的进项，稳赚不赔的。”
“稳赚不赔——”这话说到了嘉靖心坎里，道：“那你就去做，朕的皇庄也有好几块地在西山，那些都是朕的私产，不必知会户部。赚了钱，你拿走一半，就当是咱们兄弟合伙做买卖了。”
“这恐怕不行。”陆炳面露为难之色，嘉靖生气道：“怎地，朕拿矿入股，拿你一半还委屈你了？”
“陛下误会臣了，臣的钱都是陛下的，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之说。只是臣已经和张璁达成了协议，与他七三分账。陛下要与臣五五分，只能分七成的一半儿，三成五。”
“张璁？”嘉靖疑惑道：“他能帮你什么？你俩还有勾结？”
“他不是管着户部么，能帮臣招工，就城外那些难民。臣打算雇佣他们挖矿做蜂窝煤，这样臣雇工能少花点钱，再者也算给他们一口饭吃，以工代赈嘛。”
嘉靖多聪明，一点就透，明白了陆炳的用心，笑道：“你这哪是求他，你这是给他做政绩呢，他怎么那么厚的脸皮，不对你感恩戴德，还敢分去三成利？朕明天找他，给你要个说法。”
“使不得。”陆炳赶紧拦着，道：“其实陛下也能猜到，张璁是不敢要的，他是替别人要的。这人也不是外人，武定侯郭勋。之前他不是承了武定侯人情么？再有，这事儿若想顺当，也得有个有头有脸的人出面镇镇场子，武定侯在勋贵中地位尊崇，乃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的倒是实话。”嘉靖点点头，道：“再有这皇庄皇产的事儿，若他来帮你，也能事半功倍。”
“对呀。”陆炳接话道：“做生意求财也得舍财，有钱大家一起赚嘛。只要武定侯能起到相应的作用，臣不介意分他一份。但前提是，不能损害陛下的利益，至于臣么，也花不了几个钱。真没钱了，向陛下讨赏就行了，陛下还能看着臣没钱花？”
嘉靖给他逗乐了，指了指他，无奈道：“就你会说话……”说着忽然揶揄了起来，道：“朕知道你不缺钱，听说，你那个相好的开了家酒楼，凭你陆都督的面子，还不得门庭若市，哪个敢不孝敬？”
“臣这点事儿，到底是瞒不过陛下。”陆炳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他和芸儿的事儿，当初嘉靖是知道的，没他帮忙，陆炳也偷不出人来。嘉靖对这事儿倒是乐见其成，在做世子的时候，这家伙话本也没少看，什么公子小姐，游侠艺伎，仗剑江湖，他看得比谁都多。只是做了皇帝了，假正经了起来。
他能帮陆炳，多少也有点个人的情愫在。兄弟，我这辈子得去当皇帝，这种话本里头的事儿是没机会做了，你还有机会，哥帮你一把，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好，既然说到这了，你又帮朕解决一件事儿，朕给你个赏。”嘉靖说着起身，走到桌案旁，把账本挪开，摊开一张宣纸，刷刷写下了两个大字。
陆炳伸脖子去看，忍不住叫了个好。
“好吃！言简意赅，振聋发聩呀。”陆炳一边拍马屁，一边把嘉靖的印玺递了上去：“这要是再加盖上陛下的印玺，那绝对是一件传世墨宝，世人当引为佳话了！”
“瞅你那点小心思。”嘉靖接过来，砰地一下，盖上了印玺。陆炳赶紧把宣纸拿起来，吹干了墨迹，小心折叠好收进了怀中。
“多谢陛下赏赐，臣这就回去连夜装裱，明儿开业时候保准晃瞎了同行的狗眼！”说罢，陆炳躬身施了个礼，扭身跑了。他怕再不跑，嘉靖又要叫他抵足而眠，那儿味儿，实在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