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错

柳夏在白天的时候带令妙仪上街看了大夫，大夫替令妙仪包扎好了因为被绑缚而红肿的手腕和脚腕，将剩下的药膏调好了交给柳夏，嘱咐他到了晚上替令妙仪换药。
这天晚上，阿景和小刀出去后，柳夏将药膏拿出来开始替令妙仪换药。
“相公，没事的，我自己能行。”令妙仪在柳夏替她包好了手后试图推开他，好自己替自己的脚换药。
柳夏拉过一张凳子横倒下来坐在上面，拉过了令妙仪的脚放在自己的膝头上。
令妙仪害怕踢到柳夏不敢乱动，却一个劲儿地将脚往后缩，无奈柳夏却不由分说攥住了她的右脚踝，将她的脚拉回了他的膝头上。
柳夏麻利地拆开了白天包扎的布条，将干掉的药膏仔细地一点点除去。令妙仪变了形的脚踝在夜晚的烛光照耀下显得有些狰狞，让人很容易便能想到当初那场事故是多么惨烈。
“疼吗？”柳夏突然抬起头看着令妙仪问道。
令妙仪满脸通红，立刻摇了摇头：“不疼了，他们只绑了我一两天，见我一直昏睡就不再绑了。”
“我不是说这个。”柳夏低下头，手抚过了令妙仪变形的脚踝。
令妙仪感到柳夏将冰凉的新鲜药膏敷上了她的脚踝，冷得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娘死了后，”令妙仪看着柳夏的后脑勺缓缓地说道，“我爹也老不在家，我就趁米大夫不注意偷偷溜出家门，被马车辗到后又被人贩子给拐了。人贩子只想将我卖了换钱也没理会我的伤，待我爹和米大夫找到我已经是过了大半个月后，这脚就再也好不了了。”令妙仪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很轻松，却难掩轻松之下的酸楚。
柳夏将令妙仪两只脚踝都包扎好了，便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药膏布条。
令妙仪绞扭着双手，一会儿看看柳夏的背影一会儿低头看看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腕和脚踝，低声说道：“这次也是一样，都怪我不好，任性跑出来又惹上了麻烦事。”
“这件事怎么能怪你呢。”柳夏在知道绑架令妙仪的山贼们吸食鸦片后，就立刻明白了，他们必定是替贩卖鸦片的四方教办事的。说到底，还是自己向四方教透露了还魂丹的秘密，这才让四方教想出了这个绑架令妙仪要挟令天下交出还魂丹的主意。
为什么自己每次自以为是的计谋，到头来都会害到身边的人呢？
柳夏想到这个，顿时觉得无比丧气。
令妙仪见柳夏背对着她不吭声，一阵阵不安开始袭上心头：“相公，都是我的不对，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我会好好地呆在家里，不会再到处乱跑。”
柳夏扭头看着因为急着解释而满脸通红的令妙仪，不禁愕然。
这是那个被万桃门捧在心尖儿上疼爱的大小姐吗？
还是，自己原本就错了。她并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大小姐，而是一个跟自己一样，是一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可怜人？
“真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令妙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脸哀求地看着柳夏，“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柳夏快走两步到了令妙仪跟前，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真的？”令妙仪仰起脸看着柳夏，却又因为跟他离得太近而羞涩不已，赶紧将头重新埋进了他的怀里。
柳夏“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怀里娇小的人，恍惚觉得她仿佛是一只淋了雨的猫。
阿景开始掉头往回走，脑子里却早已不是先前出来时看到了的柳夏与令妙仪亲近的场景。比那个更可怕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地府来的鬼怪的声音。
“你到底怎么了？”小刀已经顾不上懊恼生气了，紧紧地跟着像失了神一样的阿景。
阿景撞到了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小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妇人顿时厉声指责起了横冲直撞的阿景，小孩的哭闹声与妇人的责骂声引得路过之人纷纷驻足围观。
小刀上前将阿景护在了自己身后，好一番点头哈腰道歉才将妇人的怒火压了下去。
妇人哄好了孩子，丢下一句“管好自家的疯婆娘”，走过阿景身边时拿肩膀重重地撞了她一下才愤愤地走了。
小刀拉着阿景，赶紧躲开了一众看热闹的路人：“你在干什么，阿景？”
阿景似乎仍在梦境当中，喃喃地说道：“你听到了没有，你听到了吧？”
“什么，你说什么？”周围人声嘈杂，小刀没能听清阿景在说什么便反问了一句。
阿景此时终于如梦初醒，看着小刀带着疑惑的面孔，突然大力推开了他：“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我要回客栈了！”说罢便丢下小刀自己闷头继续往回走去。
在二人前头不远处，简红衣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左顾右盼，却无法在行人众多的晚市街道上发现玉雁来的身影。
“姐姐，你困了就回家睡觉吧！”莺儿朝对着她看了半天几乎要流出口水的一个路人嫣然一笑，凑到了简红衣身边，“输了就输了吧，你跟我打赌也不是输第一次了。”
“你懂什么！”简红衣扭头看了一眼对莺儿频频回首的那个路人，“你就知道怎么勾搭别人是吧！那些山贼该不会也是你乱勾搭所以才惹上的吧！”
莺儿眼珠子一转，顾不上跟简红衣置气，挽着她的手臂挑了挑眉毛笑道：“姐姐，你困得要死还非得出来找姐夫，恐怕不是为了跟我打赌吧？”
简红衣想甩开莺儿，可行人太多，反而将莺儿挤得贴在了她身上。
“你是担心山贼还在城中？”莺儿拿下巴点了点简红衣的肩膀，“你放心吧，那个还能说话的山贼不是什么都招了吗？按照他的描述，码头上的人也确认了，那伙人雇了一艘小船早就逃了。”
“逃了难道不会再潜回来吗？”简红衣脱口而出，在看到莺儿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我就说嘛，姐姐你对我姐夫可真是贴心哪！”莺儿笑得简直可称得上猥琐了，“你就是担心我姐夫遇上山贼对吧。”
简红衣扭头一把揪住了莺儿的脸颊：“你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莺儿“嗷嗷”叫着挣开了简红衣，揉着脸颊跳到一边抱怨道：“你就只会说这句话！”
“我总有一天会真的撕烂你的嘴！”简红衣恨恨地瞪了一眼莺儿，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烧。
“哟，那不是我姐夫吗？”莺儿为了躲简红衣跳到了路边，指着一扇开着的窗子说道。
简红衣走到窗下，果然见玉雁来靠在那儿睡得正香。
“玉雁来！”简红衣双手撑在窗台上，将脑袋探进窗子喊了一声，吓得玉雁来一下子跳了起来。
“梨雪？”玉雁来睡得迷迷糊糊，似乎忘了眼下是个什么状况，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看看简红衣又看看周围。
简红衣发现玉雁来溜了后简直气得七窍生烟。眼见得晚市开了街市上热闹起来，大街上人来人往，她的脑子里开始不断地浮现出山贼们潜回城里找玉雁来麻烦的场景。可当她心急如焚找遍了大半个回龙府后，却见他竟然躲在客栈里呼呼大睡。
“你给我滚出来！”简红衣双手用力撑着身子，就势要翻进客栈大堂里。
莺儿连忙将简红衣给拽住了附在她耳边劝道：“姐姐你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翻窗子吗？你现在好歹也算是回龙府的名人了，你还要不要点儿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