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因为我太蠢

呜咽声和哽咽声不断传来，西里斯却微微松了口气。
赌对了。
事实上，西里斯原本以为自己不可能说服西芙了，但西芙的双手出卖了她的情绪。每当她紧张的时候拇指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揉搓。这是西里斯在巨龙巢穴和她在空中楼梯逃命时发现的，后来去缆绳街找人，进入秘境后给自己服用秘药，每一次西芙紧张的时候都会出现这个动作。就在刚刚她回答自己的问题时，这个动作再次出现了。
人很难自己注意到或者改变自己的小动作，现实世界中没有人提醒她，在幻境世界里更不会有人提醒她。
西里斯问自己：如果我是西芙，我此时为什么会紧张？面对一个旧朋友，我身份比她高贵，我友善地为她提供吃食和住宿等一切优越的条件，甚至下午时才不欢而散，为什么我会紧张？
因为谎言。
啜泣声慢慢地停了下来。
“我曾经看过幻境相关的书籍，自从我们回到海姆城之后。”西芙低声解释，语气里满是怅惘。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西里斯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幻境但更是梦想，是诱惑。只要留在这里她所想的事情都可以成真，轻而易举地成为治疗师，成为主教，甚至更近一步。
“这是一场美梦，可惜现在我该醒了。”
随着西芙的话，两人周围的世界开始慢慢皲裂。西里斯大步上前掰着西芙的肩膀促使她眼神看向自己，一字一句地对她嘱咐：“这里是真的，跟着我念，快！你现在必须相信这里真的。”
“可是这里……”西芙有些茫然不明白西里斯为什么要在戳穿自己，又发出这样的论调。
“没有可是，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做。现在我问你，这里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到底要怎么样！”西芙使劲想要拉扯开西里斯搭在自己肩上的双手，“是你硬要戳破我的幻想，现在又逼迫我承认。西里斯我知道你一向比我聪明，可是你不能总是这样，你不能总是命令我，我们现在算是伙伴吧？你至少要告诉我一些什么。”
西芙反应十分强烈，兴许是大梦一场成为主教的经历让她不在像往日那样温驯。幻境世界随着她的话分割的更厉害了，一些碎片肉眼可见的化作粉末，留下黢黑地一角。
这不是争执的时刻，西里斯意识到，但诡异地她就是不想开口和西芙解释，甚至还有些生气。西芙的话戳中了她的内心，也撕开了两个人往日的和平。
是朋友吧？西里斯在内心有一些迷惑，她相信自己只要开口，随便编一个什么理由对方都会相信她，可是她就是不想说。她沉默地松开辖制住对方的双手，可耻地沉默了。
西芙就那样盯着西里斯的脸，等着她开口。
幻境世界崩溃地速度越来越快，先是远处的墙壁，石柱，而后是近处的桌椅茶杯，一件件地都开始出现裂纹。那些被撕碎地空间露出越来越多黢黑的地方，令人不敢直视，仿佛有无数鬼魅藏身在那片黑暗之中。
两个人谁也没有动，只有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两人心情并不平静。
“因为詹姆斯。”
“这里是真的。”
就在崩坏要直接侵蚀两人时，西里斯和西芙同时开口了。得到了西芙的承诺，幻境很快开始修补，不一会房间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然而在说完那句话后，两者依旧不在和对方说其他的话。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西里斯心想。她避开西芙直挺挺地卧倒在柔软地床铺上，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西芙。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从离开边缘小镇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谁做朋友。无论是在龙之巢穴，还是在海姆城，甚至是在秘境中面对那些怪物的时候。大家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更别说她原本的立场就和西芙是矛盾的。即使她承诺过不会伤害塔林帝国的人，也不过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拜托这个禁制。帮助西芙从来都不是因为她们是朋友。自己想利用西芙的家族地位，金钱甚至名望更轻松地打入塔林的贵族之中，所以才会一直容忍着这个天真却听话的大小姐。
可是就在刚才，西里斯犹豫了。她发现自己竟然感觉到愧疚，为西芙所言的“命令”。如果只是利用，为什么会感到愧疚呢？她思考着为什么自己一定要从那些怪人的手上救出西芙和詹姆斯。原来自己以为是因为还情，偿还西芙的送药之情，虽然晋阶过程痛苦，但结果是成功的。确实令她的离拜托禁制更近一步。但这不会导致愧疚，是因为她们是朋友吗？我不需要朋友，也不能有朋友。西里斯懊恼地捂住自己的双眼，不愿意承认这个答案。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西芙离开房间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一句轻柔地道歉传了过来。
“对不起。”
原本凝重地氛围被这轻飘飘地一句话打破了。
“对不起什么，你可是这里的女王，尊贵的主教大人！”西里斯语气里充满了嘲讽，被双手遮住地眼睛里却流露出笑意。
“我应该听你的，你总是有道理。甚至在明明可以自己逃走的时候还是选择留下，更是救了我好几次。事实证明你总是对的，即使是命令。所以对不起，西里斯，我不该在这种时候和你发脾气。”话一旦说出口，就变得容易起来。西芙接着说下去：“你总是太冷静了，让人摸不清楚你的想法。你信任我，告诉我你的秘密，而我帮你隐藏秘密。我们是值得对方信赖的朋友不是吗？可你总是不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是朋友是相互分担，我也想帮你分担。”
西里斯放下手，看着坐在她床旁的西芙，小姑娘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现在我知道了，确实是因为我蠢。”
唔……
西里斯一时语塞。
对方道歉太快了，我还要怎么吵架，在线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