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寒风刺骨。
夜色像追魂夺命的鬼，催着人一路往回赶，稍不留神就被淹没。
张养善带着苏莲子和张采萍在漫漫夜色中行色匆匆。远远地听到城卫“关城门”的吆喝声，张养善左手拉着苏莲子，右手拉着张采萍，便加快了步伐相互提携着跑过去。
一个城卫拦住了他们：“关城门了！城里也要宵禁了！走吧！走吧！”
另一个城卫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
张养善上前行了个礼，堆着满脸笑容道：“军爷，俺们小民不容易得很，您老能不能行个方便？”
“你们是哪里人？做什么的？怎么这么晚了要进城？”那城卫打量他衣衫褴褛，便问。
张养善说：“小的是城外石桥乡的乡民。这两个是小人的妹妹妹夫，她们家就在这城里住，今天回娘家看望小人生病的二老，所以回来迟了。小人为了送她们也是紧赶慢赶，这不正赶上两位爷还没关城门。还真是小人的运气了！”
那城卫看向苏莲子和张采萍，只见他们一个人衣着光鲜整洁，一个人破衣烂衫勉强蔽体，便有几分疑心：“你这妹夫住在城中哪里？”
张养善不答话，反而对苏莲子嗔怪说：“将军问你们话呢！怎么不答？”
那城卫听他叫自己将军，嘴里说着“不敢当”，脸上却早已满面春风。
张养善又对那城卫笑说：“我这妹夫，年纪轻轻，忒不懂事，又好面子！你说他来丈母娘家，还有什么好装样子的？特特去借了一身光鲜衣裳来，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我这妹妹也太好性儿，由得他胡来！被我好好数落了一顿，这会儿还生我的气呢！爱答不理的。”
苏莲子明白他是要遮掩的意思，就答说：“是城中碎瓦里。”
那是姑苏城中出了名的贫民乞丐的聚集地，也难怪这几个人衣衫褴褛了。城卫多看了两眼苏莲子，心里想：果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白脸！怪不得这么混账还有人情愿跟着他受屈！
不过——他问张养善：“你既然是姑苏本地人，怎么一口北地口音？”
张养善一拍手：“哎呦，将军！您可真是好耳力，一听一个准，怪不得能当这么要紧的差事！不瞒您说，我自小儿跟着亲爹妈在北地经商，长到十三岁上，才被过继给现在的爹娘延续香火。打小一嘴口音，现在怎么都还带点味儿出来，亏您听得出来。”
那城卫听他奉承着，眉开眼笑，等他说完才一本正经地开口：“我听说这些日子城外可不大太平，那些流民们里头有些强人纠结成团，剪径劫道，无所不为。你们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说着就举起手中兵器，做势要赶他们走。
把张养善急得不行：“将军！您就发发善心行行方便，俺这妹妹妹夫，赶了大老远的路，总不能再回去吧？”
那城卫摆着手，示意他赶紧回去，好关城门：“快回去吧！天底下的人各有各的不容易。今日给你行了方便，明日我便不方便了！”
张养善大着胆子上前去拉住他。
苏莲子看得清楚，只见他拿出一小块之前自己给他的碎银，塞到了那城卫手中：“将军千万担待！小人们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