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染血自惩

泷泽沉溺于寒靈血泉之中，猩红的泉水浸没了他的身体，涤荡他的灵魂和心房上的罅隙。
寒靈血泉蕴藏着雪罘山的寒靈之气，泉水是由魔界万众邪灵寂灭后的残骸和魔血汇聚而成。若是通过七窍一不小心注入体内，便会化作一摊血水，成为血泉的一部分。
不过泷泽曾跟随玄烨冥皇修习过仙家秘术避息波，血泉的凶煞之气非但不会对他造成侵害，血泉亦不会涌入他的体内。
泷泽知道，王上不是在惩罚他，而是在帮自己。魔心受损，轻则散了魔性，重则乱了神识，最终走火入魔，神魂俱灭。让他投入血泉之中，是为了以煞养魔，重聚魔气，况且离阴阳修罗符发作的日子不远了……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能不能熬过去还不好说。
不过，现在的方式实在是太慢了，王上需要的是能为他横扫六界、冲锋陷阵的爪牙之臣，而不是我这种连魔息都不稳的蝼蚁废人。
王上可以纵容我的软弱，可我无法忍受这样糟糕的自己。
不如放手一搏，逆了全身的血脉，用血泉之水涤荡自己的魔血，洗去污秽和人性，换一批新鲜被煞气浸染的血液，有助于妖气和功法的恢复，何乐而不为？
至于代价和所承受的风险，不过是蚀骨之痛，还有几成神志错乱的可能。我愿意，亦无所畏惧，权当自惩！
泷泽倾尽全身的魔力汇于掌心，周遭紫色的妖气也在不停地增长，紧紧地缠绕于身。他将强劲的妖气凝成一把锋利的刀刃，充斥着凶煞之气，刀刃上泛着阴冷可怖的寒光。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毫不留情地将刀刃刺入胸膛，给初愈的心房增了一道新伤，目光阴鸷而厉绝。
顷刻间，原本安若明镜的水面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四处的泉流纷纷涌入其中，水势愈发地波涛汹涌，势不可挡，而漩涡的正下方就是悬溺的泷泽。
“妖冶！”千羽刹惊觉异样，他疯狂地呼喊着泷泽的名号，惊慌失措的眼神罕见地显露出来。
一遍又一遍，这深不见底的血泉终究还是没有回应，千羽刹的魔谕第一次如此苍白无力。
千羽刹目光凝重地睨着泉水中央的漩涡，痛苦地失了声。他将魔力汇于掌心，试图将泷泽带到地面，可为时已晚，局势早已不可逆转，落得一场空。
泉水翻涌了一阵，不久再次恢复平静。千羽刹心灰意冷地站在寒靈血泉旁，看着清澈猩红的泉底，傲睨万物的眼眸瞬间涣散，失了彩。
妖冶，你剑戟森森，明昭机妙，为何在血泉之下犯了糊涂，丢了性命？你明明可以平波缓进地恢复身体，却要兵行险招，开启魔族的禁忌之术，涤血涅骨，没能回到我的身边。
正当千羽刹惆怅地望着寒靈血泉，对泷泽的寂灭久久不能忘怀之时，苍兰和屠嗜从魔窟外缓缓入内。
过了月圆之夜，玄烨冥皇修炼告成出关，魔窟便再无任何结界阻拦，各行妖魔鬼怪都可以出行自如。
屠嗜阴鸷的目光瞥向站立于寒靈血泉一旁的千羽刹，千羽刹背着双手，一言不发，背影尽显孤寞，仿佛发生了什么大彻大悲之事。
与屠嗜同行的苍兰也察觉到了些异样，被王上召来之时，她便觉得非比寻常。
以往月圆之夜，王上结束魔窟的闭关修炼之后，都会返回千煞殿的寝宫，在妖冶护法的陪同与服侍下，好生地睡上一番，并不会面见其他人。
无论何等十万火急、至关重要之事，需等到王上醒来才能汇报与定夺，任何人都不能扰了王上的休息。
而这次王上破天荒地召见了我与屠嗜二人，多半是凶多吉少，我可要提高万分的警惕，切莫在言语上有了得失，给自己招来祸患。
苍兰和屠嗜的头脑都在不停地运作着，心里也在盘算着接下来如何应对王上。
“不会是王上发现我们在十五晚上偷偷离开魔界了吧！”苍兰与屠嗜相视，互通魔心，此时她的心中所想只有屠嗜一人知道。
“莫慌，一切有我。”屠嗜风轻云淡道。
屠嗜抚平了苍兰惶恐不安的心，浅薄的话语铿锵有力。话毕，屠嗜便率先走上前去，苍兰则步履轻薄地跟在他的身后。
“你可知我叫你们来是何故？”倏地，千羽刹冷彻地转身，宽大的袖摆带起一阵冷冽的寒风。
千羽刹尚未从痛彻心扉的伤痛中抽离，一脸的哀容，阴郁消沉之情不加掩饰。
屠嗜作为玄烨冥皇座下的护法之一，暴戾恣睢是他与生俱来的魔性，血屠横尸邪魔无所畏惧。此时见王上消极悲态的模样，他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恭迎王上魔功告成，出关归位！属下真是万分荣幸，能与王上一同见证这普天同庆的时刻。”屠嗜上来就先一番恭维，也算是借机壮一壮胆，退一步，免得迎面直击，百口莫辩。
“见证就不必了，若我提前出关，你们也未必能够得见！”千羽刹对屠嗜的阿谀奉承不屑一顾，他冷言冷语道，每个他们留下什么好脸色。
“属下惶恐，请王上明鉴！”屠嗜见状，急忙沉重地跪在千羽刹的面前，伏低做小。苍兰也是明眼人，她也尾随屠嗜一并跪下。
“屠嗜、苍兰……你们现在都狂妄到如此地步了吗？连我这个玄烨冥皇都不放在眼里！我的话全都成了你们的耳边风，是吗？”千羽刹紫色的眸子淀下不可琢磨的浑浊，充斥着浑厚的杀气。
“属下确实有悖王命，月圆之夜擅自做主离开魔界，此事是我一人之见，亦是我一人所为，与苍兰无关，还望王上不要迁怒于她，一切惩戒屠嗜都心甘情愿，请王上责罚！”屠嗜大义凛然道。
苍兰是他心尖之人，是他在魔界暗无天日的生活中照亮他昏暗生命的皎月，无论前方等待他的是怎样的严刑峻法，能够保护这片月光不被玷污染血，他都值得！
“痛快，那就受死吧！”千羽刹一字一顿道，泷泽的消逝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原本暴戾的他难以控制住嗜血残暴的本性，动了杀心。
“妖冶，你一人离开想必定是无比的孤独和无趣，我这就送个小喽喽下去陪你，你可要走好！”千羽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吞噬泷泽，深不见底的血泉之上，眸子被猩红泉水的倒影所填满，恐怖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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