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你变脸在哪学的？

黎慕背影清瘦挺拔，穿一件看上去有些陈旧却很干净的羽绒服，裤缝旁的手掌半握，结痂不久的疤痕周围又交错着几条不深不浅的新伤，已经长出粉色的嫩肉。
直到期中考试结束的第三天，邓谨和沈超才回到学校上课，顾流光的课桌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第一排靠墙的角落里，和林宁的课桌拉开一小道距离。
简易这两天的心情很好，班级里的作业都能按时交齐，老师讲的新知识点全都能跟上，零花钱也多了一倍。
少年的欢喜大抵如此，老师的一句表扬，成绩单上的小小进步，他（她）的一个眼神...都能让他们欢喜雀跃一整天。
就连冬夜里料峭的寒风都跟着有一种别具一格的温柔和舒朗。
晚自习结束。
学校后门的大台北门口摆放着冬日新品的广告牌，周围亮着一圈小彩灯，吸引大群学生，小店被围的水泄不通，简易在人群尾巴绕圈圈，走过去走过来，踮起脚尖往里面张望，试图找个缺口，让自己钻进去。
顾流光单手抓着篮球和邓谨他们从离操场最近的后门走出来。
沈超大口喝水，不带喘气地喝完一整瓶，把捏扁的空塑料瓶以一个投篮的姿势抛进垃圾桶，自言自语，“好球！”又扭头看顾流光，“诶，光哥，教训六中那群菜狗的时候，为啥不叫阿远啊？”
顾流光正仰头喝水，喉结上下移动几下，额头的汗水顺着冷硬的脸部曲线滑过脖颈，没入球服领口，漆黑的眼眸在黑夜里更加深邃，看向奶茶小摊外蹦来蹦去试图挤进人群里的小姑娘。
随口答：“带他去，然后让他回家挨骂？”
沈超眯起眼睛，笑得暧昧：“你挺担心阿远嘛。”
顾流光脖子上挂着一条刚买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想起第一次被简易撞见打架的那天。
她本来转身要走，却在看见简远兮之后，在一旁蹲下又站起，一直张望他的方向，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和不安。
沈超打开手机，一个接着一个红色未接来电标志跳出来。
“尼玛！我觉得阿远那小子一定会宰了我们。”
邓谨打开自己的消息列表，“99+”的小红点全是简远兮一个人的，接话道。
“这事儿全怪光哥啊，是他不让我们接电话回消息的。”
“卧槽！你们看！”沈超把手机怼到顾流光和邓谨面前，“阿远那小子他妈在学校贴吧悬赏我们。”
悬赏令
以下三人乃我走失多日的儿子，从小患有唐氏综合症，凡看见者无论男女老少联系本人，皆可获得十元答谢金，若是嫌低，价格好商量。
并且配上五人合照。
简远兮窝在沙发上编辑悬赏令的时候，本来想直接写“以下三人乃我的傻逼儿子”。
正巧简易在旁边晃眼看见“傻逼”一词，剥了一瓣橘子喂到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讲文明，树新风...”
简远兮瞅她一眼，继续看手机不理她，简易反而更加振振有词还带着调调像小学生朗诵，循环往复。
简远兮被她磨得不耐烦，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这辈子才会有简易这个小鬼头来折磨他。
“闭嘴！信不信拿针给你缝上。”
简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阿远，不准欺负妹妹！”
他看了一眼厨房忙碌的妈妈，视线扫过简易，小鬼头正得意洋洋地朝他扬了扬下巴，舌头在嘴巴里打了个响。
他突然就被气乐了，哼笑一声，咬牙切齿道：“那我们的小公猪有什么【文明】的建议呢？”
每个字从牙齿缝里蹦出来，“文明”二字重音强调。
说实话，简易倒不是真的觉得这词不文明，她自己也经常说诸如此类的话，其实没别的原因，就是故意想跟他作对，兄妹俩从小打打闹闹长大，简远兮说东，她想都不想绝对会说西。
简易想起生物老师上课讲的唐氏综合症，她当时就怀疑简远兮有这毛病。
随口胡诌：“改成【唐氏综合症】”。
转念又想到现在说的是他的朋友...相当于自己无缘无故就把别人骂了，良心不太安，她又在心里默念三遍“隔山打牛”，骂回到简远兮身上。
......
顾流光的指尖一圈一圈转动矿泉水瓶盖，残留在瓶身的水珠沿着瓶身滑落，积累在瓶底。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沈超的手机屏幕，一看就知道这篇悬赏令里有那小丫头的手笔，他还真不信简远兮卡到爆炸的脑内存能知道“唐氏综合症”这玩意。
邓谨看了一眼最后一段话，不敢相信：“我靠，十块钱三个人！捡垃圾呢，怎么不把我们送人算了。”
沈超说：“他可能还觉得十块钱都多了呢。”
“...”
邓谨也颇为赞同，阿远那小子最大的臭毛病之一不是人，居然说自己的爸爸们是儿子，第二就是抠门，。
刘宇程看着照片啧啧两声：“这家伙，还特意把自己打了马赛克。”
指尖在手机屏幕滑动，往下翻了翻，评论区清一色在赞扬顾流光的神颜。
“顾老大颜值杀我。”
“光哥，太帅了！”
“...”
照片是在初三的夏天拍的，那会儿顾流光还是蓝发，灿烂晴空下，少年穿一件简单的黑色体恤，肩上随意搭着一件二中的校服外套，校服长裤穿在他身上居然显得腿又直又长，单手插进裤兜里，斜斜地倚着身后的摩托车，两唇咬着香烟，凝望着某个地方。
不羁、张扬、厌世。
邓谨看着照片回忆了一会儿，“这是好像是一中附近吧？”，一中的校服万年不变，高中蓝白，初中红白，照片里有一些穿着红白校服背着书包的人影晃过，接着说，“我记得那会儿光哥是不是特爱去一中和二中之间那条巷子吃饭。”
顾流光视线落在大台北成功挤进人群的一抹身影，嘴角勾着笑，悠悠回答：“还行。”
刘宇程把照片里的顾流光放大凑到本尊面前，笑得八卦：“光哥，你当时在看哪儿呢？”
顾流光看了一眼照片里的自己，不咸不淡地随口答：“看风景。”
刘宇程被这答案噎住。
沈超此时被“唐氏综合症”这个新奇的词语困住，眼珠子在三人之间转了又转，最终停留在邓谨身上：“哎，唐氏综合症是什么意思？”
邓谨单手撑着路灯杆子，随意摇晃矿泉水瓶的手停顿：“你问我？”
沈超超认真反问：“不是废话嘛，难不成要问18分的光哥？”
刘宇程抿嘴憋着笑。
顾流光哼笑一声，抬脚踹沈超腿，他闪着身子躲过，晃了两下粗壮的腰，嘴里得意：“嘿~打不着，打不着。”
像只滑稽的大狗熊，实打实的二傻子。
顾流光笑：“就你这样。”把手上的毛巾丢给沈超，整理了一下套在球服外面的羽绒服，说，“你们先回去。”
抬步往大台北走，外套敞开，寒风一吹，里面薄薄的球服贴合在胸膛上，精瘦腰肢上肌肉轮廓明显。
沈超看着顾流光的背影发愣几秒，才反应过来顾流光的意思，问邓谨：“光哥内涵我？”
刘宇程：“这是内涵，不是‘明涵’嘛？”
邓谨点头应和。
沈超朝他俩比了个中指，又看了两眼大台北的方向，小店门口摆着的广告牌上，特别批注“奶香浓郁，超甜新品。”
他往那边扬了扬下巴，问：“光哥，最近换口味了？”
邓谨点头，笑得高深莫测：“是换口味了吧，最近特别爱吃辣。”
沈超：？？？奶茶店有辣的饮料？辣椒汁？冰镇辣椒水？还是珍珠辣椒奶茶?
顾流光长得帅气惹眼，一米八九的身高极具压迫感，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戾气，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冰冷骇人，像是一块经久不化的万年寒冰，加上一些传言，A市的学生见到他都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来自于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意识，看见他的同学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退让了小步。
他慢悠悠地挤进人群，两只手掌撑在小店的柜台上，把简易虚环在手臂里面，免得她被人群挤到。
简易埋着脑袋专注地看玻璃柜台里的蛋糕模型，咽了咽口水。
顾流光微微弓着身子，眼睛瞟了一眼自己垂下来的球服下摆挨着她的书包，唇角上扬，又害怕她会不高兴，不敢再多靠近。
简易站在台阶上，手肘叠放在柜台，脚尖一下一下的敲着地面，身子半俯着，感觉到一片阴影投下，身后有一团温热的气息靠近。
站直抬头转身，头顶猛地像是撞到一块石头，震的脑袋一阵嗡嗡疼，她一只手抬起揉自己的头顶，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
就听见低沉的嗓音响起。
“嘶--小丫头，你脑袋铁做的？”
顾流光单手捂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还撑在柜台旁边，微微皱着眉头，看上去很疼的样子，笑得痞气。
简易看清眼前这人，心中叫苦连迭，撞谁不好偏偏要撞到顾恶霸，妈耶，听说他前两天才废了别人一只手，不会直接拧掉我的脑袋吧，想到这里简易咽了下口水，手还放在脑袋上，为了自己的小命，无奈赔着笑，眉眼弯弯。
“嘿嘿，好巧啊，顾同学，不好意思啊。”
看见顾流光下巴微微有些泛红，有些幸灾乐祸，但不敢表现出来，立马收了自己的笑容，变得忧心忡忡，似乎很关心他的模样问道：“你没事吧？”
顾流光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老家四川的？”
简易被他跳跃的脑回路弄的一脸懵，愣怔了一下，呐呐道：“嗯？不是啊。”
顾流光点头，垂眸看她，嘴角带着笑：“那你这变脸哪学的？”
“...”第二十二章那你变脸在哪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