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痴念

一听到有正事，李沉璧立刻忘掉了心头那点尴尬。她转身问道：“是什么事？”
晏惊卿却先不答，他坐在床上拍拍床沿，转头示意她坐下来。
李沉璧明白过来，坐到了床边上准备听他说话，脸上全是认真之色，只是看他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是满心不解。她哪里知道晏惊卿正是怕她尴尬，才学她那日公事公办的口气。他知道李沉璧向来顾全大局，所以往后但有别扭之时，他总用此法化解，竟然屡试不爽。
晏惊卿暗自发笑，才说了原委：“刚刚我去院里帮忙，那小兄弟说，他要跟我们一起走。”
李沉璧诧异得很，说道：“一起走？他知道我们走去哪里？那阿婆怎么办呢？我们尚且还不知去哪儿，前路可能危险重重，实在不能害了他。”
听到这话，晏惊卿心里一热，想道：“前路危险重重，你却也甘心陪我。”他叹道：“我自然不允。只是他一心想要修仙，苦求半天······”
李沉璧更加诧异了：“修仙？可是他应当没有仙根吧？”
晏惊卿点点头，细细给她讲了一回刚才的事。原来刚才郑令齐要出门烧水，谁知他这样眼尖，一眼就看到跟上来帮忙的晏惊卿手中的奉声。
他简直立时要欢呼出声，只是强行压下。
郑令齐一边低下头去拾柴一边感激地说道：“幸好今日有两位相救，不然我真要遗憾终生了。”
晏惊卿道声太客气了，也蹲下身来学着郑令齐的样子往灶里添柴。
他平日剑不离身，就连此时，右手也紧紧握着着剑柄。
郑令齐忍不住转头去看他那柄宝剑，心中歆羡不已。
他鼓足了勇气，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道：“兄长和那位姑娘是要往哪里去呀？”
晏惊卿料想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便道：“去申州。”
郑令齐大吃一惊，说道：“申州！那可是仙门地界！”想了想他又叹道：“兄长一看便是仙门里的人了，身带仙根，小弟好生羡慕。”
前事种种历历在目，晏惊卿苦笑一下，不再说话。
郑令齐不肯放过机会，转而笑道：“想必兄长和那位姑娘是新婚夫妻，一同去拜访亲友了。”
晏惊卿不好意思起来，立刻否认了：“不、不是。我们只是······好朋友。”他随手添了根柴进去，只觉得面上有点烧。
郑令齐今年十又有四，心思剔透，他夸张地“哦”了一声，立刻打蛇随棍上：“兄长，既然你们不是夫妻，那可不可以带我一同去申州？”
晏惊卿还在思考他和李沉璧的关系，郑令齐这一问，才让他回过神来。他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
郑令齐觑他脸色，说道：“我也想去见识见识仙门是什么样的。”
“也想？”晏惊卿很快抓住他话里的重点。
“是的。”郑令齐突然低下头去，火光将他的神色拢去，显得十分悲伤。他怔怔地看着火光说道：“兄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十二年前，在一个小村庄里，有一对夫妻，他们以种地为生，十分恩爱。男人勤劳踏实，会些手艺，时常用木头做些器具拿到集市上卖；女人贤惠温柔，除了干农活，还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孝敬家中年迈的婆婆。
这对夫妻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一家四口，倒也其乐融融。
可是农民向来看天吃饭，就在那一年，旱灾发生了，地里颗粒无收，村里饿死的人布满了山野。丈夫走到很远的地方去讨粮食，在家里的妻子把最后一点口粮留给了婆婆和儿子，自己走到后面的小山坡上浅浅地挖了个坑等死······”
郑令齐的鼻翼轻轻抽动，他努力平复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等丈夫从很远的地方带回粮食的时候，发现妻子已经······等到饥荒过去，他就从村里消失了。婆婆等了好久好久，也盼不到儿子回家，因为土地不肥，收成不好，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都迁走了，只剩下老婆婆带着孙子一直住在这里，怕他有一天回来找不到他们。”
晏惊卿知道，这个故事中两岁的儿子就是眼前之人，而男人便是郑令齐的父亲。他为这个故事动容，为其中人物的遭遇感到不幸，可是他还是不明白郑令齐为什么要去仙门地界，但他既然讲了这个故事，必然有所关联。难道他的父亲就在申州？
晏惊卿问道：“男人后来去了申州？”
郑令齐摇了摇头，神色黯然道：“不，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但总归是在仙门地界。因为我祖母说，他虽然是个凡人，但是一心痴迷修仙，因此从小就不被他人理解······我阿娘愿意支持他，不肯说他是不切实际异想天开，所以他们感情很好。”
晏惊卿想到初见他时他确实拿着一柄木剑在练习，因而说道：“那木剑是你父亲的？”
郑令齐颔首道：“原来家里有好多把木剑，这都是有数的。我阿爹走的时候祖母点了一下数，发现少了一把，这才断定他是去往修仙的地方了。只是他也太狠心，丢下我和祖母······”
晏惊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权作安慰。他说道：“所以你想去仙门找你父亲？”
郑令齐神色坚毅，道：“不止，我还要拜师修仙。”
除了“新婚夫妻”那一节略过之外，这一段来龙去脉晏惊卿讲得非常仔细。
李沉璧听到此节，惊讶道：“可是他没有仙根呀，如何修得成仙？”
晏惊卿不禁叹道：“想是他父亲痴迷于此，他也是一样。”
李沉璧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阿婆当时叫我们来这找他儿子，在这却只有一个小孙子。想是跌进陷阱惊吓所致，也是她太过思念儿子的缘故吧。”
晏惊卿觉得她留心细节，观事敏锐，说道：“李姑娘，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总之他想要寻父，又怕一个人乱撞误了时间。但我们去申州，事情能不能成还未可知，所以我想不如等明天你去劝劝他，效果比我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