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五姓陵

第二日午后，李沉璧和晏惊卿从客栈出来，便往南郊行去。
过得一个多时辰，两人望见远处有一高大山头。南郊地势开阔平坦，这山头突兀立着，十分惹眼。
待到得那山头前，李沉璧勒住马，对晏惊卿说道：“晏兄，这就是五姓陵了。”
晏惊卿端详一阵山势，绕着这山缓缓打马走了一圈，道：“这山起得突兀，倒像是从地底翻出来似的。”
李沉璧应道：“听说原先是没有的。传说当年五仙飞升的时候，夜空中居然放出华彩，如白昼一般。天空倒悬，山河震动，五道白光伴着异彩飘然而去，从此这山头就一直在这里了。”
“我在家的时候也听人这么说过，只是我一直不明白，到底天空要如何倒悬。”晏惊卿道。
李沉璧想了一下，竟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说道：“毕竟是传说，说不得会夸张些；也许是真的有，只是我们从未见过，自然无法想象。”
晏惊卿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说道：“但愿我也能有亲眼见到的一天。”他合上双目，神情似有些悲伤。从李沉璧的角度看来，他更像在祈祷些什么。
他很少吐露自己的感受，李沉璧却知道晏惊卿身带仙根，没理由不想修成仙身。一个很好的人却伤了腿，这滋味有多难挨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沉璧心中也涌起一股冲动，却是她自己没想到的。她平生从未升起过这样坚定的念头，只是想着：“我定要帮他治好腿上，教他能够达成他的心愿。”
虽说先前也是李沉璧主动帮忙，但她总觉得医腿一事希望渺茫，但她突然发下愿心，却是意想不到的。
这念头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在她脑中来来回回地转了几遍，总之是再也挥不去的了。
李沉璧拍拍晏惊卿的肩膀，道：“晏兄，集会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晏惊卿问道：“集会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离这里有二里路左右，为了表示尊敬仙人，所以集会说是在五姓陵，其实还有一段距离。”李沉璧答道。
两人骑马走了一阵子，进了一片桦树林。桦木高大，在这里生长得又密集，往里走了一段路之后，渐渐的便看不清头顶的天光了。
李沉璧一面在稍前处看着方向，一面担心和晏惊卿走岔，时不时回头望望。
李沉璧忽地想起一事，说道：“林中不好辨认方向，听说我们要走的忘忧森林又密又深，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晏惊卿“嗯”了一声说道：“我有一位叔叔有一次去忘忧森林找寻灵宝，遇到了很大的危险，听说在里面几乎丢了半条命。可惜那时候我还小，知道得不太多。等到了忘忧森林，我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李沉璧奇道：“晏兄，原来仙门也会自己去找灵宝么？”
晏惊卿道：“自然会，只不过多是找一些罕见的灵物，驯化之后会有大用处。听说也有驯化妖邪的门派，只不过我却没见过。像李姑娘的‘移山’，就可以作为驯化的目标了。”
李沉璧微笑道：“原来名不见经传的小玩意，仙门也感兴趣呀。”
晏惊卿嘲讽一笑，说道：“他们还总是抱怨现在的天才地宝不够用呢，恨不得一寸一寸地挖地，多找些能用的灵宝。”
李沉璧问道：“难道灵宝不够用了吗？也用不着这样吧。”
晏惊卿摇摇头道：“难说。顶级的灵宝越来越少见了，而修仙人数虽还是那些，但自立门派的越来越多了。今天你创一个‘紫气东来’派，明天他立一个‘寿与天齐’门，这样下去，我怀疑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下一步就该去收凡人当弟子啦！”
晏惊卿正烦恼，这番话把李沉璧逗笑了。她道：“晏兄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天道包容，生生不息，取予相得，前次我去极海取紫分青玉螺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流沙里，却在那发现了一半马车。”
“一半马车？”
“对呀，我当时很纳闷，极海中怎会有马车，如果是船舰，我也就不奇怪了。有很多我没见过的灵物围在马车附近，过了一会马车慢慢地被腐蚀掉了，但是那些灵物孕育出了新的生命。”
李沉璧仔细地描述当时的画面，晏惊卿道：“你是说······海里的灵物‘吃’掉了马车，然后借此来繁衍后代？”
“就是这样。万物生灭自有规律，天道才能保持运转下去。”李沉璧叹道，“倘若有一天灵宝用尽，凡人八门中，觅字门就要消失了，怕只怕到时候其他人也不能幸免。”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继续走了一阵，晏惊卿隐隐看到前面有光晃动。
前面人声喧沸，正是来参加集会的镖师们了。
李沉璧心中一沉，她示意晏惊卿下马，待两人站定，她便拍拍莺莺和墨墨的耳朵，叫它们自己去找地方待。
晏惊卿握紧了奉声，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凭靠了。李沉璧虽同他分说得明白，但其实她也是第一次来，因此心里很有些紧张。
他们走近一看，林中遮天蔽日，这群镖师也真有办法，在山里捉了会发光的虫子放进灯笼里照明。这里开阔些，每隔四五步总有一对灯笼，直到方圆廿步开外。
李沉璧没仔细看，她原以为是萤火虫、燕尾虫这等会发光的小虫，离近了一看还发现了黄衣。这黄衣头部发光，身似圆球，头顶多角，跑动极快，轻易捉它不得。
想不到镖师们办一次集会也这般奢华。李沉璧暗暗想道。
他俩不欲引人注目，便拣了一个大树墩坐下，漫听旁边的人谈天说地。
李沉璧回想一番集会的流程，应是先由几位盟主轮流总结一番，而后便是自报家门，最后才是分派任务，想来跟卜易堂盛会也差不多。
这时只听本来喧闹的人声一下子静了下来，李沉璧转头去瞧，便见一个青衫大汉并六个人走到了这片空地的中心来。青衫大汉步子稳健有力，那六个人分作两列跟在他身后。
青衫大汉一来，众人都起身相迎，叫道：“吕盟主！”
他面带戚色，大声道：“姬兄弟被害死了，大伙儿都愤郁难平，我吕施无能，没抓到凶手，但却知道了姬兄弟给害死的真相。”
众人都一齐心伤起来。李沉璧心道糟糕，他们第一次来参与集会便撞见了啸宏盟处置家事，但镖还没领到，眼下却不得立时就走。
吕施冲众人抱拳，向后喊道：“卞黄合，出来吧。”一个身着矮小的身影缓缓从后走了出来，正是李沉璧和晏惊卿那日所见的紫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