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认知错位

【蘑菇拎蘑菇】是在清晨的鸟叫声中醒来的。
玩家当然可以选择在《弦宇宙》里进入熟睡状态，实际上，当人们游玩拟真网游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就保持着一种浅休眠状态，这一技术与太空飞船上的冬眠舱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在这个前提下人们才能过着现实与虚拟无缝轮转的生活。
简单的洗漱之后，【蘑菇拎蘑菇】和【整活大师】被邀请到餐厅享用早餐，根据男仆的说法，这是对他们勇于举报的奖励之一。
“切，还不如给我多给点声望，我一点都不想为了追声望进度大半夜蹲在牛棚里，只为了找到异响的源头。”
【整活大师】低声抱怨道，不过【蘑菇拎蘑菇】犀利的眼神让他哂笑着闭嘴，没有接着唠叨下去。
如果说“蘑菇”只是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偶尔作个小死，那么【整活大师】就是无时不刻都在试探着危险的边缘，他很清楚自己每个行为的后果，并且……乐在其中。
在餐厅见到男爵之后，“蘑菇”敏锐地察觉到男爵有些疲惫和心不在焉，昨晚那三位捣乱的玩家究竟是什么下场，“蘑菇”一时竟然找不到机会去问。
然而很快，“蘑菇”就得到了答案，用餐结束之后，逐星谷男爵在告别两位玩家之前，给他们送来了一位“同伴”。
【我爱吃香肠】耷拉着脸，一点都看不到昨天三兄弟在酒馆谋划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每个人都有可能误入歧途，人们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好在我们总会有补救的机会，离开这里吧，不要再犯下相似的错误了。”
夏果高深莫测地说了一段空话，最后隐晦地朝【我爱吃香肠】挤了挤眼，这位憨憨老哥依旧打不起精神，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直到走在庄园外的小路上，【整活大师】和【蘑菇拎蘑菇】也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话头总得有人打开，“整活”和“蘑菇”可不太好张开这个嘴，毕竟站在他们两的角度，香肠三人组是被他们举报了才“落网”的。
最后，还是【我爱吃香肠】先开了口。
“我现在有点畏惧了。”
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香肠”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蘑菇拎蘑菇】几次压下了【整活大师】想要发言的冲动，她觉得【我爱吃香肠】正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
一声长叹之后，【我爱吃香肠】接着说道。
“我们三兄弟是远建维修厂的工人，拟真网游对我们来说就是发泄自己情绪的地方，在《弦宇宙》之前的几款游戏里，我们杀怪夺宝，功成名就，早就熟悉了这种游戏的定式。”
“但是这里不一样……”
【我爱吃香肠】摇了摇头。
“这里有些真实的过头了……”
在【蘑菇拎蘑菇】和【整活大师】沉默的注视里，【我爱吃香肠】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从起因到结果，从惊变到……愕然。
时间回到三个钟头前，爱丽丝成功击毙阿托斯之后，所有人都返回了宅邸，而阿福也已经抓住了妄图逃逸的【我爱吃香肠】。
安排好了每个人的工作之后，夏果先是抓紧时间完成了和爱丽丝的命运仪式，接着又来到了后院隐蔽的地牢之中。
每个贵族的领地里都会有地牢和高塔，这就像太阳每日升起一样是一件让人习以为常的事。
在地牢里等候夏果的，有四个人。
被五花大绑的罗斯特，表情复杂的阿福，依旧有些茫然的环朵，还有恍惚着的【我爱吃香肠】。
夏果只是对阿福简单地说了一句话。
“您会明白一切的，但不是现在。”
这句话，夏果是以小辈的身份，对帮助了家族三代的老臣说的。
夏果并不害怕阿福背叛自己，他倒不是有看穿人心的特异功能，而是他知晓“发生的过去”，在原本的那条时间线上，逐星谷男爵做的比自己还要过分，还要隐晦，管家阿福最终也依旧坚守在男爵身边，替他完成了最后一道防线。
不能让知己者心寒，夏果知道自己该给阿福一个交代，即使是一句看似敷衍的承诺。
老管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已经粗略检查过罗斯特身上的伤势，阿福不认为在他知晓的范围内，宅邸里有谁能对这位明显有一定实力的游侠造成这种古怪的伤痕。
除了那道紫色的魅影……
最后，阿福只是默默地伸手拍了拍夏果的肩膀，这一刻他也不是老管家，而是一个看着男爵从小到大的长辈，他咳嗽了两声，嘴里嘟囔着自己要去督促后厨的懒汉们起来干活了。
阿福走了以后，夏果把环朵拉了过来，他让女巫坐在了审讯官的位置上，然后轻声对着迷茫的女巫说道。
“你看，这么多年你一直在逃避问题，现在更严峻的情况出现在你面前，不是每件事都能以逃避收尾，我需要你的帮助，环朵，你是一名诅咒女巫，这可不是魔法神厨这样做菜的职业。”
环朵噗嗤笑出了声，夏果奇怪的类比让她的心情缓和了不少，默默看了气息衰弱的罗斯特一眼，环朵轻轻点了点头。
“npc们”的交互【我爱吃香肠】都看在眼里，他甚至注意到了被关押在一边的罗斯特，如果【我爱吃香肠】是一个成就考究党，他现在肯定会激动于自己似乎是迈入了隐藏的任务线，然而就像他自己形容的那样，香肠三人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般玩家，所以【我爱吃香肠】只是觉得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害怕。
他们似乎是被npc给简单的利用了。
实际上，在这个时代，高级人工智能都已经登上了飞船指挥中心，而各类游戏和小说里也总有人类反被虚拟存在戏耍的桥段，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地自我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在《弦宇宙》这样的拟真网游里，玩家们大部分都还处于【我爱吃香肠】这种“似真似假”的认知判断中，他们一方面因为拟真而融入这个世界，另一方面又时常会犯下轻视npc的老毛病——“泰坦遗民”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与泰瑞桑布兰大陆融为一体。
就是在这样自我审视的畏惧情绪里，【我爱吃香肠】看到那个男爵一步一步走来，面色阴沉地蹲在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