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不合脚的鞋子

陈签一个人关在小黑屋里，正静静地发呆，婆婆的电话打过来了：“签儿，我们把事儿都问明白了，早知道有这么回事儿怎么着家里也不会弄出这么一出来。你说你，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人老了，做什么都没用，白白在你身边呆了那么久，竟然什么事儿都不知道。”
陈签不接话。这话她也没法接。这件事的错误根本不在婆婆身上。该做解释的人却一点响动都不见。
而她与婆婆之间，就这件事，没有什么好谈的。
婆婆见电话那头一直安静，似乎也有些尴尬，但又不得不开口：“呃……那什么，我……我明天就打发小朱先回去哈。那什么，签儿，你别生气哈~这大过年的……”
婆婆自顾自的说，陈签哼哼哈哈地虚应，有来无回的对话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婆婆便小心地挂了电话。
之后电话便一直静默了下去，直到陈泳背着睡着的城城回来，陈签才从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当中挣脱出来，和她一起，把闺女放在小床上，收拾好了才出来。
陈泳坐在沙发上，二话不说先捧着最大的杯子咚咚地灌了大半杯水，这才大喘一口气道：“咱家这个小公主，可真是太难缠了。姐，你说，她怎么就知道那么多事呢~”
城城跟陈泳出去，路上居然问了陈泳一个很“高深”的问题：“小姨，奶奶家去的那个阿姨，是不是爸爸的‘小三’啊？”
一时间陈泳瞠目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小P孩儿的问题。只好吱吱唔唔嗯嗯啊啊地随便先应付过去，拼命地给她转移注意力，才算是把话题扯开。
又带着她疯玩了半天消耗精力，直到累得她困成一只磕头虫才告一段落，带她回来。
看了一眼外甥女小屋关着的门儿，陈泳一脸神秘：“你说，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都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这些呢?”
陈签顺着陈泳的视线，也看着那个小屋子的门：“现在的孩子，生活在网络时代，信息收集的渠道多了去了。虽然城城平时不玩手机，看电视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但她会上幼儿园，会接触别的小朋友。本身她也是个极其敏感的孩子，接受信息一直是很快的。”
陈签有些担忧——分析归分析，但是对于城城知道的这些也是很出乎她的意料的。
想想自己一路上对小丫头的再三试探和隐瞒，好像是个单独表演的小丑。
原来孩子小，只是大人自己这么觉得，或许那个一直被当做小朋友的孩子，早就成熟的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了。
都说是原生家庭才是对孩子成长最有利的，可面对着这么一个敏感的孩子，一个没有了爱又冷冷淡淡的原生家庭，真的会对孩子的成长更有利吗？
或许从前还能隐瞒一段儿时间，但是现在纸里已经包不住火了。因为朱雅雅的到来，因为她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火气。
本来想着尽量少一点影响，甚至她还想过，即使以后跟顾文离了婚，也可以先维持好表面的和谐，直到大家都慢慢能接受了，或者顾文找到了新女友之后再公布也可以。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就被抖落了个干净，这么长时间的避嫌和费尽心机的修复一切，不但什么都没有挽回，还似乎把事情越变越糟。
闹成现在这样，任何一种收场都不能再算作是善了了。
看着新年的布置依然挂得满满当当的屋子，陈签突然觉得整个屋子都因此变得有些压抑。
推了推身边若有所思地瘫坐着的妹妹吩咐道：“走吧，年也过完了，咱去把这些累赘都撤了。”
陈泳看了眼姐姐，默不作声地起身，哗的一下子，将前面两人布置了很久的装饰统统扯了下来，找了一个硕大的塑料袋，团成一团扔了进去。
全部收拾完之后，才又开口：“姐，我刚才想了很长时间，我觉得吧，咱闺女如今这么敏感，不光是她本身的性子的原因，而是你，一直过得太紧张了，所以传递给孩子的也是一样。看现在这个情况，你无论是想跟姐夫离婚也好，和好也罢，都得快点稳定下来才行。要不然，拖的时间越长，反而对周边所有人的不好影响越大。”
陈签点头：“这我知道啊。只是决定好下，下完决定之后的事儿呢？三个家庭怎么处理？城城跟谁？财产……也没什么财产……”
“怎么没有财产？姐，别忘了，咱们刚买的房呢！严格上来说，算是你的婚后财产啊~若是……你真的要考虑离婚，……咳，早知道应该晚点买。要不，咱去看看能不能退了？”
陈泳有些郁闷。
“第一，这个房子花的全是我自己这两年自己赚的；第二，如果到时候顾文真的要分，那就分也无谓，毕竟他还是城城的爸爸。”
原本还有些患得患失，但这会儿决定离婚的心定了，陈签反而倒觉得无所谓了——钱没了，可以再赚；心没了，多少钱也换不回来了。
“那好吧，反正你自己赚的钱，你自己看着办。你呀，从来就拿钱不当钱，没钱了你就干着急，有钱了你又拿钱不当回事了~我做为一个‘未成年少女’还要为你操这份当娘的心…”
做为妹妹，陈泳很少有这么老气横秋的批评自家老姐的机会，批评了两句之后，突然觉得十分过瘾，忍不住还想再多说两句。
“姐，如果……你那什么了，以后选人的时候，要多考虑下。姐夫这种性格，跟你在一起，活得太累了——赚钱不如你，工作不如你，主意不如你……但他还是个男人，一个从大男子主义很重的地方走出来的男人，他的骨子里还是带着男人应该比女人强的思想的，你太强了，就会显得他太弱了。那个朱……我虽然没见过，但一定是有些柔弱的那种，对吧？”
对于这点，陈签也已经早就考虑过了，一双鞋子，不合脚可以扔掉；只是扔掉以后，她也并不想，再换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