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蝶杀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拉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沿着崎岖的小路拼命奔跑，小男孩被丛生的杂草绊了一跤，大叫着朝前摔去。女人慌乱地伸手捂住男孩的嘴，随后惊恐地东张西望。
“静儿，快起来，他们马上就追上来了！”女人拉起小男孩就要接着往前跑。
“娘，我疼，跑不动了。”小男孩哭着道。
一只幽蓝的蝴蝶从寂静的夜色尽头飞来，扑扇着星光闪烁的翅膀翩翩而来落在路旁草丛细长的绿叶上，如同一抹催命的鬼火。
女人看到这只蝴蝶，眼神如同看到死神一般惊恐。这只蝴蝶双翅展开足足有小孩的手掌那么大，翅膀是夜空一般的幽蓝色，上面还点缀着星空似的的点点光芒，星光忽明忽暗翻滚闪烁如同浩瀚星海。
蝴蝶缓慢地扑扇翅膀在花草间徘徊，在寂静的夜色下发微不可查的风声，仿佛信步闲庭一般的姿态映在女人因惊恐而颤抖的瞳孔中，擂鼓一般的心跳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极致的从容与极致的紧张形成强烈的对比，夜晚一片漆黑，黎明仿佛永远不会到来。
“是星夜蝶！快走！”女人尖叫一声俯身抱起小男孩，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在丛生的荒草中，没头苍蝇一般毫无目的地逃跑。
四周原本漆黑一片的草丛逐渐升腾起幽蓝色的光雾，紧接着从光雾中飞出一只又一只的蝴蝶，逐渐聚为一群朝着女人和男孩冲了过来，女人和小男孩身上瞬间被蝴蝶锋利的翅膀划出了无数血痕，灰蓝色的蝶蛊毒脉便顺着血管在二人周身蔓延。
不过片刻，女人与小男孩便完全被蝶蛊侵蚀，倒在了地上，最早出现的那只手掌大的星月凤蝶轻轻扇动翅膀，在二人头顶盘旋。
道路尽头走出一个身着黑衣面覆薄纱的蒙面少女，正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蝶王。星月凤蝶感应到主人的存在，飞落在她的指尖。
幽蓝的荧光映照出一双曜黑的眼眸，如同最深邃的夜空。
“辛苦你了。”少女的声音清幽雅致，令人无法将之与森罗殿杀手蝶王联想在一起。
星月凤蝶轻轻扇动了两下翅膀表示回应，其它蝴蝶则纷纷聚到少女手腕附近，随后化作点点荧光熄灭。
蝶王来到已经昏迷在地的女人和男孩身边，伸手将星月蝶凑近二人的脸，星月蝶振翅，幽蓝的光芒更亮了一些将二人的面目映照清晰。
确定了二人的身份，她以手搭在女人手腕，将她体内的蝶蛊吸收回自己体内，以免蛊毒攻心伤及对方性命。
眼前的二人因为连夜奔逃，虚弱苍白，蝶王看着他们陷入了犹豫。
她到底要不要将这对母子带回森罗殿？前世的她乃是苗疆九峒中石落寒泉第九峒蝶峒的圣女，为了保护自己守护下的族人不受其它寨子的欺辱，顾梦蝶按照古籍中零星的记载重蓄蝶池，想要炼出失传已久的蝶蛊之王星月凤皇蝶，却不想在凤皇蝶羽化的紧要关头出了差错，山洞崩塌，她也跌入蝶池一命呜呼，再次醒来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而她在这个世界的生母正是森罗殿的上一任蝶王。六岁那年母亲执行一次刺杀任务一去不回，她则被森罗殿主九幽王带入森罗殿，培养成了九幽王手中最锋利的剑，继承了母亲的蝶王之名。
虽然这一世她被作为一件凶器培养，但是前世守护一方百姓的本能并未忘记，蝶王很清楚森罗殿乃是人间地狱般的所在，对于将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一个尚未成人的孩子带回森罗殿，她不可避免的犹豫了。
天色已经开始泛白，身后传来几声铜铃，思考中的蝶王惊觉回头，看到一队黑衣人抬着一架四周围着暗红色轻纱重帘的华丽大轿沿着小路朝自己走过来。
星月蝶扑扇着翅膀飞到蝶王手腕上不见了踪迹，蝶王则面朝轿子出现的方向单膝跪了下来。
“恭迎殿主大驾。”她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道。
华丽的轿子在蝶王面前停下，森罗殿主九幽王开口道：“本座早就说过了，你见了本座无需跪拜。”
“礼不可废。”少女的语气尊重却疏离。
轿中传来九幽王的轻笑，他从重帘中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头道：“你总是这样，起来吧。”
蝶王这才站起身来。
“把这两个人带回去。”九幽王对跟在轿边的属下道。
两个黑衣人走出来，将昏迷中的女人和男孩扛在肩上。
“殿主怎么亲自来这里了？”少女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久不回殿中复命，本座担心你遇到了麻烦，所以来看看。”九幽王柔声道。
他的关心让少女有些不自在，僵硬地回复道：“这对母子有天启楼保护，所以浪费了不少时间。属下办事不力，让殿主担心了。”
“天启楼么？”九幽王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随后又对少女道，“辛苦了一夜，快回去休息吧。”说完，他便吩咐抬轿的黑衣人回森罗殿。
“殿主。”少女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怎么了？”九幽王停下轿子问。
“殿主为何要我们追捕这对母子？”少女接着问道。
轿中的九幽王沉默了片刻，方才以明显不悦的语气道：“蝶儿，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面对他的不悦，少女却不卑不亢地笔直站在原地。
“本座要你做的事，你从前都不问为什么的。”九幽王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伤感，“从什么时候起，你竟然开始不信任本座了。”
他的伤感使得少女有些内疚，不禁解释道：“属下并非不信任殿主，只是这对母子竟然有天启楼撑腰所以对他们的身份有些好奇罢了，殿主若是不喜，属下以后不问就是······”
“有人出钱买这两个人的命。”九幽王突然打断她的话说，“你知道，我们森罗殿是收钱办事的，只要价格公道什么生意都做，至于雇主花钱请我们做事的原因，这些森罗殿从来都不感兴趣。本座的回答，蝶儿满意了吗？”
“谢殿主不吝解惑。”少女倾身鞠躬道。
“好了，快回去吧。”九幽王再一次伸手揉了揉少女头顶的发丝。
“是。”少女站在原地目送九幽王离开，随后施展轻功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回到顾府时天色已逐渐泛白，蝶王避人耳目翻过府苑围墙，随后朝着顾府最偏僻的院落：栖蝶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