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栖蝶

回到顾府时天色已逐渐泛白，蝶王避人耳目翻过府苑围墙，随后朝着顾府最偏僻的院落：栖蝶轩而去。
栖蝶轩是顾尚书嫡长女顾梦蝶所居住的院落，偏僻冷清少有人来，院中简单的陈设与其他院落的雕梁画栋比起来，可以算得上是十分精简了。
没有惊动任何人，蝶王从后墙翻入栖蝶轩，随后打开后门进了屋，在屋中等候多时的丫头星落听到脚步声赶忙迎了上来。
“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星落道。
原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森罗殿蝶王，真实身份竟然是顾尚书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阖府上下都将其看做透明人的大小姐，顾梦蝶。
“等了一夜，辛苦你了。”顾梦蝶说着，解下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清雅俏丽的容颜。
“小姐今天回来得这么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星落一边帮顾梦蝶脱下夜行衣一边问道。
顾梦蝶笑道：“一点小插曲而已。”
简单地洗漱完毕，劳累了一夜的顾梦蝶终于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星落退出房间将门关好，没多久顾梦蝶便睡着了。
可是没睡几个时辰，顾梦蝶便听到院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她六岁丧母之后便被九幽王带入森罗殿作为杀手培养，所以无时无刻不保持极高的警惕性，就算是睡着了也依然对周围的风吹草动十分警觉。
“外面是什么人？”顾梦蝶起身问道。
“小姐，是二小姐的大丫头秋云。”守在门口的另一个大丫头星河回道，星落昨晚守夜直到天亮，已经回房睡觉了。
顾梦蝶疲倦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大清早的这又是搞什么幺蛾子。”
“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将她撵出去。”星河忙道。
顾梦蝶起身道：“罢了，我去看看吧，你对付不了她。”
相比于灵巧机敏的星落，星河性格木讷本分，对上秋云那样的刁奴常常吃亏。
星河这才推开门走进来，十分懊恼地道：“都是奴婢没用。”
顾梦蝶温柔地笑道：“我虽然是你的主子，更是你的姐姐，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从衣架上扯下一件淡蓝绣银蝶穿花的广袖罗衣，顾梦蝶便领着星河走出屋门，穿过花厅来到院中。
“敢栏本姑娘，我看你们这些奴才是不想活了！”秋云插着腰站在栖蝶轩门口对着一位洒扫看门的小丫头骂道，她身后还有几个身强力健的婆子虎视眈眈。
“不行啊秋云姐姐，没有大小姐的同意，你们怎么能随意搬走书房里的屏风呢？”小丫头被骂得直掉眼泪，但还是挡在顾梦蝶当做小书房使用的东厢房门口不肯让开。
“二小姐要的东西，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滚开！”秋云自然看到了从屋里走出来的顾梦蝶，却故意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扬手就要上前打小丫头。
顾梦蝶微微颔首，等候多时的星河步法微动带起一阵轻风很快便来到了二人身边，一把握住了秋云就要落在小丫头脸上的巴掌。
“贱婢，你敢拦我！”秋云手腕被捏得生疼，尖叫着道。
“竟敢在大小姐面前放肆！”星河厉声道。
秋云这才回头看向站在花厅门口台阶上的顾梦蝶道：“请大小姐安，奴婢眼拙没看到大小姐，还请恕罪。”
顾梦蝶原本不喜欢与这些刁奴计较，但是今天早上的好梦被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搅扰她本就有些起床气，再加上方才秋云竟然敢动手打自己院中的人，她自然要让这嚣张跋扈的刁奴好好长长记性。
广袖罗衣随意地披在身上，顾梦蝶抱臂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院中的秋云：“本小姐这么大一个活人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了，秋云姑娘都没看见，我只当你是瞎了呢。”
秋云再怎么蛮横也不敢明着朝顾梦蝶面前，只是涨红了脸一言不发。
星河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顾梦蝶坐下问道：“说说吧，一大早来我栖蝶轩干什么？”
“回大小姐的话，琦少爷近日修葺书房，少一架屏风，二小姐吩咐搬大小姐书房中的玉蝶戏屏风一用。”秋云说了一半，察觉到顾梦蝶的眼神愈发冷冽，忙改口道，“不过借去摆几天，等少爷添置了新家什便送回来。”
顾梦蝶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丫头在撒谎，顾府现在的当家主母孙氏所出的少爷顾琦乃是顾家的独子，府中上上下下宠得每边儿，要星星都不敢给他摘月亮，他修葺书房怎么会少屏风，还要从栖蝶轩搬？必然是秋云随便找了个由头，扯着顾琦的虎皮大旗要把自己书房中的屏风拿出去倒卖贪钱。
栖蝶轩中的东西多是顾梦蝶亲生母亲还在世时留下来的。自从母亲死后身为尚书的父亲顾清平便对自己不闻不问，阖府上下更是把这个大小姐当成透明人，月钱都常常拖欠更何况院中的玩器摆设根本从来都没见人送来过。偏偏母亲虽然出身成迷，却是九幽王坐下的蝶王，别的没有钱却不少，栖蝶轩中陈设摆件没有则已但凡有的皆价值不菲，孙氏眼馋肚饱总要寻些由头从她这里捞走。
这些年进得少出得多，顾梦蝶本就已经不悦，只是为了隐藏自己蝶王的身份不愿卷入是非懒得与他们计较而已，谁料近些年府中都看她好欺负，竟然连下人都敢打栖蝶轩的主意，三番两次前来搅扰，以前偷摸拣点儿鸡零狗碎也就算了，如今大张旗鼓地来搬自己的屏风，真当她顾梦蝶是纸糊的吗？
顾梦蝶接过星河送递来的茶盅，掀起盅盖看了看里面清澈的茶水，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既然是琦儿的书房所需，自然不能怠慢，我这便亲自派人将屏风搬去二妹妹院中，也省的你们劳累。星河，你带几个干净利索的婆子，将书房中的屏风搬到二妹妹的院子里去。”
“不，不用了！奴婢去回二小姐就可以了。”秋云慌忙摇头。虽然顾梦蝶极受夫人厌恶，但毕竟是主子，她身为奴婢偷主子的东西出去倒卖贪墨银两，这事若是让二小姐顾梦霜知道了，她的性命只怕就保不住了。
面对秋云的慌乱，顾梦蝶只是悠哉地品着茶将她晾在那里，半晌之后才“咣当”一声将茶盅盖子盖回去，发出不大不小的清脆声响。
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地站在顾梦蝶面前，秋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来，此时竟然被这一声脆响吓得噗通跪在了地上：“大小姐，奴婢全都说。奴婢是想将您书房中的屏风搬出去换些银两，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