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审奴

顾梦蝶冷哼一声，“啪”地将手中的骨瓷茶盅摔在了秋云面前道：“果然大胆。星河，把她押到二妹妹面前发落吧。”
秋云闻言，磕头如捣蒜痛哭道：“二小姐要是知道了，奴婢会没命的！您大发慈悲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家中还有老娘和妹妹要靠着奴婢的月钱养活呢！”
她哭得撕心裂肺，同为奴婢的星河看着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庆幸自己遇到大小姐这样的好主子，要是遇到二小姐那样动不动就打骂丫头的，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口为秋云求情：“小姐，这秋云也是可怜，小姐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星河姐姐，星河姐姐您救救妹妹吧！”秋云见星河为她求情，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不顾地上的碎瓷片划破膝盖爬到星河腿边连连求饶。
顾梦蝶知道这秋云一贯是阳奉阴违，也就星河这个傻丫头会对她动恻隐之心。但是转念一想秋云虽然可恶却罪不至死，二妹妹顾梦霜那个骄纵的脾气如果让她知道了秋云的所作所为说不定真的要把她活活打死。
“罢了，这件事我可以不告诉二妹妹。”顾梦蝶叹了口气道，“但是下不为例，若是再被我发现了，定然不会轻饶。”
秋云大喜过望，又连磕了几个头说了一箩筐的奉承马屁，这才拖着受伤的膝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栖蝶轩。
离开栖蝶轩没走出多远，秋云的眼神中的悔悟感激逐渐消散，变成了浓浓的不甘。她以前只当这顾梦蝶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今天竟然拿出了这样的威势来欺压自己，自己竟然当着那么多丫鬟婆子的面给那个废物磕头，简直岂有此理！她顾梦蝶有什么可威风的，不过是仗着主子的身份罢了，竟然这样欺辱自己，这个仇若是不报，她秋云如何在顾府中立足。
既然顾梦蝶用主子的身份来欺压自己，那自己也要找一个主子来好好教训教训她才是。
想到这里，秋云在路边停下，思索了半晌才终于想出一条计策来。她咬了咬牙，伸手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巴掌，面颊很快胀痛起来，她来到水边照了照水中的倒影，果然看到双脸又红又肿，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容变得有几分丑陋。
她眼中的恨意更甚。顾梦蝶，这都是你逼我的！我吃的这些苦，二小姐一定会替我讨回来的！
栖蝶轩中，星河见顾梦蝶略显疲惫的神色关切地道：“小姐您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会儿。”
顾梦蝶抬头望了望越发敞亮的天色摆摆手道：“算了，闹了这么一阵我也不困了。”
星河点点头道：“那奴婢服侍您梳洗吧。”
梳洗完毕，顾梦蝶正坐在桌边用早膳，却听到远远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不多时喧哗声到了栖蝶轩门口，顾府的二小姐，也是顾府当家主母亲出的女儿带着双颊红肿的秋云并一干丫头径直闯进了院中。
顾梦蝶秀眉微蹙，不知道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妹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遂放下筷子，走出门来问道：“二妹妹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栖蝶轩了？”
若是比容颜精致，顾梦蝶比不上顾梦霜，但是她周身所笼罩的气质却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和浑然天成的高贵却耀眼地令人不可逼视。
早起无事，顾梦蝶随意地穿着一件月白缠枝芙蓉暗纹绣青蝶织锦长裙，鬓间簪着一支淡青色衔珠步摇，明明是十分温婉大方的打扮，却总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疏离和神秘。
她就那样站在花厅前的台阶上看着院中的顾梦霜，并非刻意寻找的位置，却自然而然地呈现出居高临下的姿态，这是一种长期被人尊崇甚至敬仰所形成的习惯，仿佛从出生开始她便一直受人敬仰，尽管她本人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地位凌驾于他人之上。
她永远都是那么神秘莫测无从揣摩，那是一种因为疏远高贵而带来的神秘，与隐瞒毫无关系的神秘。
而这一切，无论是居高临下还神秘疏离，对顾梦蝶而言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以至于她本人从来都没有注意过。
顾梦霜看着眼前的长姐，心中涌起本能的自惭形秽，她想到了幼年记忆中的顾夫人，虽然只是惊鸿一面，但是乍眼风华却令人永生难忘，也是这样的高高在上令人捉摸不透。
而顾梦霜自己的母亲呢，一个妾室扶正的续弦，不仅容貌气度与当年的顾夫人天壤之别也就罢了，初一十五还要跪在已故尚书夫人顾黎氏的灵前敬茶，自己在顾梦蝶面前也永远矮一头！
但是这样的自惭形秽很快演变为强烈的心理反弹，顾梦霜又一次骄傲地扬起了下巴。敬仰？在府中连下人都瞧不起的顾梦蝶怎么会有受人敬仰而形成的高贵气质，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就算自己的母亲不如当年的顾夫人，那又怎么样呢？至少，上天是眷顾她顾梦霜的，她比顾梦蝶美，又有母亲撑腰，而顾梦蝶的母亲早已香消玉殒了，除了一个嫡女的身份，那位风华绝代的夫人什么也没有留给她的女儿不是吗。
想到这里，顾梦霜挺直了脊背高高地昂起了头：“妹妹以为大姐姐一向是温柔敦厚的，怎么今天忽然这样心狠手辣起来？难道以往的品性都是装出来的不成？”她是聪明人，自然不会直接发作白白落一个不敬长姐的口实，而是先一步扣一顶心狠手辣虚伪阴险的帽子在顾梦蝶头上，以占得道德的制高点。
这一番话听得顾梦蝶满头雾水：“二妹妹所指为何？”
顾梦霜接着道：“秋云与大姐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日不过是捡被风吹走的帕子误入了姐姐的栖蝶轩，您竟然就让人将她打成了这样，连皇宫中责打犯错宫女都要讲究打人不打脸，姐姐竟然真的下的去手？”
她话音刚落，秋云便看准了时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道：“奴婢如今毁了容，嫁人必然寻不到好亲事，日后晚景凄凉，便是奴婢有眼无珠误闯大小姐闺院的报应。”
这一来二去，顾梦蝶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必然是秋云气不过，自己将自己打成了这个样子，又在顾梦霜面前搬弄是非栽赃自己。想通了这一节，在看着秋云那肿得被蜂蛰了一样的脸，顾梦蝶简直想笑。
这秋云还真是又蠢又坏，竟然撒下这么滑稽的谎言。
等秋云哭完了，顾梦蝶这才清了清嗓子道：“二妹妹冰雪聪明，怎么连身边丫头的真面目都不清楚？你这丫头······”
正当顾梦蝶准备戳穿秋云的谎言时，却见一名孙氏身边的丫头步履匆匆地走进栖蝶轩，对着顾梦霜和顾梦蝶分别行了礼道：“老爷和夫人请大小姐到主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