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反常

正当顾梦蝶准备戳穿秋云的谎言时，却见一名孙氏身边的丫头步履匆匆地走进栖蝶轩，对着顾梦霜和顾梦蝶分别行了礼道：“老爷和夫人请大小姐到主院一趟。”
顾梦蝶有些疑惑，她与父亲顾清平除了除夕以外，连中秋节她若是托病不出顾清平都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今天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竟然会主动见她。
“父亲找大姐姐什么事？”顾梦蝶还没说什么，顾梦霜倒是先忍不住询问了，毕竟父亲对这个长女不闻不问乃是全府上下共同的认知。
那丫头摇了摇头道：“奴婢只是传话，并不知道详情。”
顾梦蝶本不想相见，但那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既然专派人来此来传唤，必然是要去一趟的，她站起身来便要前往，却听到身后顾梦霜忽然开口。
“我正好也想见见父亲，便和大姐姐一同前去好了。”顾梦霜道。
顾梦蝶毕竟是府中最名正言顺的嫡女，这么些年孙氏母女能够将她踩在脚下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顾清平的无视，若是顾清平回心转意关心起这个女儿，孙氏只怕难免要落许多不是，如今虽然还不知道父亲突然见顾梦蝶的原因，但是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顾梦霜打算将顾梦蝶无故殴打丫头之事告上一状，父亲必然会更加厌恶这个毫无恻隐之心的女儿。
顾梦蝶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在想什么，但察言观色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么多年孙氏针对自己的明枪暗箭一刻也没有停过，但到底也没能耐把自己怎么样不是？
“二妹妹有兴趣，便一起来吧。”顾梦蝶笑道。
主院花厅，顾清平见顾梦蝶缓步而来，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已故多年的亡妻，一时有些出神，直到顾梦蝶福身行礼，顾清平却条件反射一样忽然站起身来，仿佛受不起自己亲女儿这一礼而十分惶恐似得。
直到顾梦蝶叫了一声父亲，顾清平这才回过神来。
为了缓解尴尬，顾清平顺势走出门去没事找事地让丫头去沏一壶新茶，这才坐回座位让顾梦蝶起身。
可是外人看不出来他的想法，还以为他是在故意给顾梦蝶脸色瞧，包括顾梦蝶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顾梦蝶的气质太像她的生母，每一次见面顾清平都会不自主地回想起亡妻的音容笑貌和那一段让他不由自主的高高仰望的日子。他不愿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亦不愿想起那个神秘高贵到自己总是忍不住臣服敬仰的女人，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见自己这个女儿的原因。
“父亲！”顾梦霜见父亲只顾着皱眉发呆，竟然连自己都没有看到的样子，娇嗔着开口。
顾清平如梦方醒，看到眼前俏丽乖巧的二女儿，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霜儿也来了，快坐吧。”
“霜儿，快来母亲身边。”一旁的孙氏孙丽姝笑道。
在孙丽姝身边坐下的顾梦霜偷偷给母亲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秋云的脸，孙丽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女儿的意思，赶在顾梦蝶与顾清平说话之前突然道：“秋云，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秋云状似隐秘地抬眼看了看顾梦蝶，做出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顾梦蝶有些无语，索性将心中关于顾清平为何突然传唤自己的疑问放了放，想看看这对母女又打算唱哪一出。
“秋云，你不用怕任何人，若是受了欺负说出来，本夫人为你做主。”孙丽姝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道。
秋云这才终于将她先前说给顾梦霜的那一套又当着顾清平的面又说了一遍。
顾清平眉头微蹙，看着顾梦蝶问道：“蝶儿，果真如此吗？”
顾梦蝶从座位上起身对着顾清平又行了一礼才道：“父亲，此事的起因乃是今天一早秋云带着几个婆子来到栖蝶轩，假托琦儿要修缮书房的名义要将女儿院中的一架屏风拿出去倒卖。原本我顾府高门大户一架屏风不值什么前，但是以仆欺主，贪赃偷窃之风决不可长，以长久观之，秋云所为实在可恶。纵然如此，女儿还是念在秋云乃是初犯，又是夫人放在二妹妹房中的大丫头，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有人说夫人与二妹妹识人不明。于是女儿为了顾及二妹妹的体面，教训了几句让她磕了个头便不再追究，绝没有动手打她，却不想这刁奴竟然编出这样的谎言来诬陷女儿。女儿不过是一个闺中女子，本就德名浅薄，若是沾上这苛责奴婢的罪名，将来何以自处，还请父亲为女儿做主。”
说着，顾梦蝶不禁红了眼圈儿。
这一番话既全了顾府上下的大体，又不忘顾念姐妹亲情，最后适当示弱做出无助的姿态化解了攻击性，只听得顾清平连连点头。
“好孩子，难为你考虑的周全，我顾府中竟然有这样歹毒的奴婢，断断不能容忍。来人，即刻将秋云带到二门外押起来，明日一早打发到城外的庄子上配人。”顾清平毕竟是一家之主，处置起来也干净利落。
眼见心腹丫头就要被送走，顾梦霜便急了，且不说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培养一个信得过的心腹有多难，只说这一次父亲为了顾梦蝶处置了自己的丫头便是让她在这个姐姐面前落了面子：“父亲，大姐姐所言也是一面之词，怎能这样鲁莽处置。”
一向温顺的二女儿竟然反对自己的决定，顾清平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自己的权威，遂蹙眉道：“霜儿，蝶儿是你的亲姐姐，你竟然不相信她反而相信一个奴婢，不像话。”
顾清平的话很重，也敲醒了顾梦霜。她也是一时气昏了头了，竟然公然反对父亲的决定，要知道自己这位父亲最在意的便是他一家之主的脸面和权威。
“父亲教训的是，女儿省得了。”顾梦霜迅速改变了自己的态度，摆出小女儿的姿态撒娇道，“可是秋云服侍女儿多年，还求父亲给她留些体面。”
她的策略很有效，毕竟是疼爱多年的女儿，顾清平逐渐缓和神色道：“霜儿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是偷窃之风决不能出现在顾府，日后父亲再挑更好的丫头给你好不好。”
顾清平摆出父亲的慈爱安慰着顾梦霜，坐在一旁冷眼观之的顾梦蝶却另有所思。虽然她自信可以利用顾清平看重顾府脸面的弱点促使他处置秋云，却没想到过程会这样顺利，好像他真的很疼爱自己这个女儿一样。
凡事反常必有妖，顾清平的反常态度绝非空穴来风。顾梦蝶思来想去，觉得顾清平的态度必然与他今日见自己的目的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