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试探

“老夫人说的是，梦蝶一向薄才寡德，没有做过什么为顾家门楣添彩之事，此番承蒙陛下赐婚，且不论秦王殿下本身如何，只是他这亲王之位便能够让老夫人和老爷面上有光，也算是梦蝶的孝心了。”顾梦蝶态度诚恳地说道。
横竖旁敲侧击套出实话还需寻找时机，就跟他们闲聊一两句也无妨。
她这语气态度挑不出毛病，说出的话却实在不中听，言外之意倒像是暗讽顾老夫人和顾清平贪图秦王府的尊贵不顾女儿的幸福，卖女求荣一般。
这厢顾老夫人正被顾梦蝶一番话堵得不知该如何回答，那边顾梦蝶不会傻傻地等着她措辞反击。
“老夫人，您说梦蝶所言可在理？”顾梦蝶面上还带着从容的微笑，“秦王殿下为我大梁平定外敌，又是功勋之后，乃是前无古人的少年英雄，这门婚事，是蝶儿高攀了。”
顾老夫人脸憋得通红，顾梦蝶这两番话连说，根本没有给她留反驳的余地，她若是肯定，就连带认了顾梦蝶说顾府卖女求荣的暗讽；但她若是开口否认则更为不妥，秦王的地位功劳岂是她一个诰命能够有所非议的。
诺诺半晌，顾老夫人只好不情不愿道：“蝶儿所言有理，确实是顾家高攀了。”
所以顾老夫人不喜欢自己这个长孙女，不仅是因为她是自己讨厌的女人的孩子，而且还因为顾梦蝶从来不像其他孙子孙女一样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逆来顺受，让她感受不到作为长辈的权威和尊荣。
顾梦蝶却根本不在乎顾老夫人的想法，也不怕她会报复性地为难自己，毕竟从自己出生开始，她对自己和母亲的态度就没有好过。
尤其是对顾梦蝶已经过世的母亲，刻薄苛责也就罢了，在母亲头胎生了自己这么个女儿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可谓极尽刻薄之能事。
顾梦蝶珍惜血缘亲情，但并非无条件地愚孝，这些年她在府中受尽冷落，顾老夫人也是不闻不问，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孙女一般。她既然没把顾梦蝶当成孙女，顾梦蝶自然不会将她当做亲人。
何况顾梦蝶可不是养在深闺的弱质千金，顾老夫人一个深宅老妇又能耐她如何。理智和实力给了顾梦蝶最坚实的底气，就算孤立无援，她也从来不惧任何人的挑衅，因为她自信评顾府上上下下这些草包，谁也伤不了她。
不过顾梦蝶不屑于讨好的顾老夫人毕竟是顾府内院的最高权威，想要巴结她的人多的是。顾府庶出的第四女顾梦雪看出老夫人对顾梦蝶的言行不悦，忙自以为聪明地抓住机会道：“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对陛下的赐婚不满吗？”
顾梦蝶一笑，还挺会扣帽子，自己方才的话就算有言外之意，也是在讽刺顾府，顾梦雪的话却直接质问自己是否对圣旨不满。有日子不见，自己这个庶妹倒是长进不少，只不过这上赶着送死的毛病却好像越发严重了。
“四妹妹这是从何说起呀？”顾梦蝶状似不解地问道，“姐姐我何时对陛下不满了？这可是大罪，四妹妹倒是什么都敢说，姐姐我胆小，可不是什么都敢认的。”
顾梦雪看到顾梦蝶装傻，急于摆出证据，言快于心脱口而出道：“你方才的话中明明就说了······”
“闭嘴！”顾梦雪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顾老夫人喝止，“皇恩浩荡，顾家从来没有任何人对赐婚有所不满，雪儿你这胡言乱语的毛病总是不改，三姨娘怎么也不知道教导！”
就算顾府的人在不喜欢顾梦蝶，她也是顾家的人，顾家任何一个人对圣旨不满的消息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可不会管你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顾梦雪只知道这么重的罪顾梦蝶受不起，却没想过顾家受不受得起。
顾老夫人一开口，顾梦雪立刻吓得噤若寒蝉，低着头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顾梦蝶心中暗暗遗憾，自己这个四妹从小就喜欢通过给自己添堵来讨好顾梦霜和孙丽姝，偏偏常因为自作聪明在这里头碰了不知道多少次钉子，怎么就不知道长记性呢。
“只是这门婚事如此突然，陛下日理万机，怎么突然想起给梦蝶赐婚了呢？”顾梦蝶试探性地问，“老夫人您前日进宫为贵妃娘娘贺寿，贵妃娘娘突然说起此事，您想必也是十分意外吧。”
“这是自然，前日贵妃娘娘······”顾老夫人险些被顾梦蝶套出实话来，好在她一辈子浸润豪门后宅并非等闲之辈，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嘴之后连忙不动声色地改口道，“······前日贵妃娘娘寿宴之上还无人提起此事，今天陛下突然降恩于顾家，我也是十分惶恐，受宠若惊啊。按理说既然是贵妃娘娘亲自做媒，寿宴当日应该难免会说起此事。”
饶是及时改口，顾老夫人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一丝冷汗。若是将与贵妇娘娘密谈之事说漏了嘴，她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顾梦蝶微笑道：“想必是贵妃娘娘一时忘了也是有的。”
“正是如此，贵妃娘娘奉旨协理六宫，大事还做不过来，赐婚这样的小事一时忘记也不奇怪。”谈话的主动权已经全部被顾梦蝶掌握，此刻，顾老夫人只好被自己这个长孙女牵着鼻子走。
“大姐姐后日一早就要入宫谢恩，姐姐没进过宫，觐见的礼仪想必还不太清楚吧？”顾梦霜看到一向疼爱自己的顾老夫人吃瘪，便瞅准了机会开口，“母亲刚刚还念叨让姐姐去春兰苑一趟，她好教授你谢恩的礼仪，不然若是见贵妃娘娘时失了礼仪，只怕牵连顾家。”
顾梦蝶含笑看了自己这个妹妹一眼，比起孙氏那么个草包，顾梦霜倒是机灵多了。让孙氏教自己礼仪？孙氏说的话她敢信吗？谁知道她会借着这个由头给自己添多少堵。
“多谢三妹妹提醒，不过妹妹是不是忘了，花嬷嬷曾是宫里的教习嬷嬷，对于宫中礼仪再熟悉不过，到是夫人······”顾梦蝶欲言又止，只是看着顾梦霜的脸微笑。
要知道孙丽姝因为是续弦，所以没有诰命的品阶，因此进宫的机会也并不多，就比如前日暄贵妃的生日，顾府之中只有顾老夫人带着顾梦蝶进了宫，没有诰命品阶的孙丽姝根本没有出席暄贵妃寿宴的资格。
顾梦蝶看着顾梦霜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继续道：“身为晚辈，姐姐怎么好强夫人所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