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秦王

符玑的指尖搭上暗卫的手腕，细细诊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挥了挥手叫他们退下了。
暗卫离开之后，符玑也离开了房间，抄近道从侧面的小门进了秦王府主院，穿过厢房直接走进了正殿背后秦王的寝殿中，随后直接进了主屋，看得出来他对秦王府的结构十分熟悉。
屋中值守的侍女屈膝行礼，符玑一手撩开卧室的门帘走进去，卧室所有的窗户都紧紧地关着，无一例外拉着厚厚的锦帘，所以虽然是白天，卧室也只能点灯采光。
符玑走到床边，一个面色苍白的俊美男子正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剑眉眉紧锁似乎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境，正是一个月前刚刚承袭王位的秦王世子秦竭枫。
符玑走上前去，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素白的指尖搭上了秦竭枫的手腕，那手腕上还纵横着刚愈合不久鲜红的伤口。
秦竭枫睁开眼，那双眼睛如同深渊一般漆黑，暖色的烛火映照其中仿佛是被无边黑暗吸收一般，没有一丝光亮能够逃得出来。
“情况还不错。”符玑微笑着对他说。
“看来我一时半刻还死不了。”秦竭枫的声音十分虚弱。
“已经进入恢复期了，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可以起来坐坐。”符玑说。
秦竭枫没有说话。父王死于边塞，自己率领的十万大军半路遇伏折损大半······所有的悲剧历历在目，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活着痛苦远大于死亡，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符玑道：“既然我废了这么大的力气让你活下来了，你不活下去怎么对得起我啊。”
秦竭枫缓缓闭起双眸，低声道：“是啊，我得活着。”
吕梁山绵延近千里，敌人怎么会知道他的行军路线，而伏击他的匈奴军队又是怎么入境的，这一切，他都要查清楚。
度过了刚刚清醒那段最崩溃的时期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的秦竭枫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些问题，因为只有在想这些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
从醒来到现在，他只能像是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睁开眼睛的时候，秦竭枫看到的是昏暗的卧室和飘摇的烛火，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匈奴铁骑从山谷里冲出来，漫山遍野都是血。
究竟是谁出卖了他！秦竭枫要把那个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刚刚你干什么去了？”心情逐渐平复，秦竭枫重新睁开眼睛侧首看着符玑问道，烛光下，他的眼中还有鲜红的血丝。
这样的眼神在昏暗的是室内有些可怖，但是符玑并不害怕。刚刚醒的那几天秦竭枫的眼神才是吓人，像是要把所有人生吞活剥一般。要不是确定秦竭枫伤势很重绝对动不了，符玑给他治疗的时候都担心他会忽然暴起杀了自己。
不过再吓人也没用，符玑可是大夫，秦竭枫就算能飞天遁地现在也是个伤患，他完全不怵。
“早上派出去调查顾家大小姐的几个暗卫回来报信了。”符玑说。
“顾家大小姐？这是谁？”秦竭枫一时忘了赐婚的事。他伤得太重了，昏迷了三个多月，醒来之后又面对接连的精神打击，秦竭枫的意识时常会有些混乱。
符玑也见怪不怪了：“就是今天早朝皇帝给你赐婚的对象啊，工部尚书顾清平的长女顾梦蝶。”
“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事。”秦竭枫只觉得一阵头痛，想要伸手去揉，但是他现在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这个顾梦蝶什么来头？”
“顾梦蝶本人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顾府似乎不简单。”符玑将两名暗卫带回来的情况转达给秦竭枫，又补充道，“而且最奇怪的是，我在其中的一名暗卫身上，发现了这个。”
符玑展开手，一只黑的的蝴蝶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蛾子？”秦竭枫看着那只黑虫子问道。
“是一种蝴蝶，趴在那个暗卫的领子里。”符玑说道，“而且这种蝴蝶我在京城中从未见过，不知道是哪来的。”
符玑自由习医，对于各种药草毒虫十分了解，所以他很清楚这种蝴蝶并不是俞都的土生品种。
“要么就是远来的行人货物中无意中所携进京，要么就是有人饲养。”符玑判断道。
秦竭枫蹙眉，京城中倒是有些达官贵人的花房会饲养一些从南方抓来的蝴蝶用于观赏，但都养的是一些花色瑰丽赏玩性较高的种类，这种比豆子大不了多少又黑黢黢的蝴蝶谁会养呢？
若说是行人货物无意中带进京城，那怎么偏偏就出现在了自己秦王府的暗卫身上。
符玑补充道：“我给那暗卫搭了脉，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秦竭枫沉吟了片刻又道：“把派去顾府的人全召回来，看看还有没有人身上有这种蝴蝶。”
若是一个可能是巧合，但若是其他暗卫身上也有这种蝴蝶，就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是。”符玑应道。
秦竭枫道：“既然顾府有问题，我们便不能置之不理。今天入夜之后，让秦啸亲自带几个暗卫中的高手进府中再探查一遍，重点查一查顾清平、顾老夫人和顾梦蝶这三个人。另外，继续打探皇宫里的消息，尤其是暄贵妃所住的碧晖宫。”
“好，我去安排。”符玑道。
一名侍女在外卧室的门帘外禀报道：“王爷，药熬好了。”
“进来吧。”符玑道。
侍女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秦竭枫看着那药，眼神中充满抗拒。他并不是讨厌这药本身，而是讨厌自己被他人喂药的过程，那种无能为力任人摆布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废物。
“那我先退下了。”符玑垂眸作了半揖，转身走出了卧室。
红日逐渐西沉，在花知暖手下挣扎了一下午的顾梦蝶终于从各种繁琐复杂的礼仪训练中暂时脱身，难得闲暇的她手中握着一卷古书坐在屋外的檐廊下，悠然地倚靠着朱漆廊柱，读到有趣之处不自觉低眉浅笑，淡金的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如同一塑恬静肃穆的神像。
星月凤蝶停在她肩头，也被洒上一层金色，闪烁着深邃星海的双翅平展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为了饲养各式各样的蛊蝶，顾梦蝶在栖蝶轩中种了许多鲜花，此刻这些蛊蝶正四散飞在满院盛开的花丛中。
今天下午顾梦蝶发现监视在栖蝶轩周围的人手都被撤走了，便放这些蛊蝶出来透透气。
阳光越来越暗，虽然顾梦蝶身有圣蛊就算在漆黑的夜间视物也毫无障碍，但如非必要她并不喜欢在光线昏暗的地方看书，于是靠着柱子伸了个懒腰，合上书站起来准备把书送回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