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纠纷

周母的丧礼办的很是简单。
李璋花了快三十两才凑够了一套稍微体面些的丧仪，从入殓到出殡，李璋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好在邻居张大娘一家热心肠，帮着打点，总算是办的妥帖没有什么差错。
七日后请了城外白马寺的僧人来给姨母的亡魂念经超度，破旧逼仄的小院子占了几个人便不能自如的来去，瑾年迷惘的跟在表哥身边，看见表哥出神的望着火盆里旋转着飞舞的灰烬。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唯独明月不再升起。
周母的突然离世让瑾年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前路没了指引，茫茫然不知何处是归途。
李璋让他先别着急，过几日他自有安排。
如今大周马上要和突厥开战，朝廷正在四处征兵，李璋有意让瑾年去军中攒些资历，一来不辜负了从小自己传授他的武艺，二来大战在即，在军队之中历练肯定比呆在市井小巷里机会更多。
几日后瑾年收拾了细软，李璋送瑾年进了军营，还在长个儿的少年一步一回头，眼巴巴的看着送他来的表哥站在岗哨外送他，表哥说让自己先来，自己过些日子就来找自己，瑾年吸吸鼻子，大步朝新兵营迈去。
且说自晏晏回府后，发现阿耶阿娘经都在堂前等她，阵仗吓了她一跳。
连连逼问，让人难以招架。
听到京兆府尹亲自登门拜访更是觉得头大，原本以为只是寻常流言，过几天便会被人抛之脑后，哪知没过几天，谣言愈演愈烈，最后竟还有人传朝仁郡主欲嫁与雍王世子，两人早已珠胎暗结？
郡主嫁世子，倒是算得上门当户对。
荒谬之言不知被谁传到了宣室殿，赢褚听闻还特地宣晏晏进宫一趟，一问究竟。
晏晏自然是如实说出，赢褚听完，了然点头，转头就赐了暹罗新进贡的螺子黛和珊瑚。
当晚，国师李淳风夜观星象，在百丈高的混元两仪台下闭目卜算了半宿，若有所思，随后招呼了小童，往宣室殿行去。
“...四星居于尾箕，紫微星骤亮，乃是女主天下之兆。”
萧贵妃刚走，赢褚特地屏退左右，才让李淳风说出今夜推算所得。
短短几句话像一把利剑，插入赢褚肺腑，如今自己身体羸弱，不知道还能撑到几时，太子尚年轻，若真是女主天下，可能是谁呢？
答案呼之欲出，赢褚想到萧贵妃，李淳风四是指导赢褚心中所想，说道：“陛下，女主天下的这个女，也不一定是陛下的后宫，”
前朝后宫，地位尊贵的女子不多不少，李淳风说出还未出口的话，接下来的话让原本半靠着的赢褚猛地睁开了眼，鬓发皆白的国师缓缓道：“要是此女嫁入皇家，可保赢氏继续绵延数百年，若是此女流落于宫门外，百年之内，大周将有一场浩劫。”
这不是小事，先祖在马背上打下的基业不能毁在自己和自己的儿子手里，必须得将一切隐患扼杀于襁褓之中才行。
李淳风一师一徒走在宽阔的宫道之中，徒儿清悟提着一盏六角宫灯，小心的照着师傅跟前的路，李淳风年过半百，容颜却未曾变老，神色仍似青年人，步履轻盈如飞。
忽闻墙头几声鸟叫，李淳风斜望了一眼，转身吩咐清悟让他先回去，还嘱咐了句路上黑，小心看路，清悟领命，目送师父掠上墙头，没了身影之后，这才离去。
次日，太极殿中，赢褚当着群臣让司礼太监宣读诏书，将在名门贵女中为皇太子选妃，太子妃乃日后的国母，德容言功都不可马虎，诏令甫下，鸿胪寺立刻马不停蹄着手相关事宜。
所有资历够格、家世清白且尚未订婚的贵女都被列在了候选名单之上，将于本月十五陆续进宫选秀，晏晏也在秀女之列。
知道了自己进了秀女之列，心里只觉得无趣，想着到时候怎么在宫里混到出宫，反正自己是绝对不想做皇后的，皇宫里的日子自己是知道有多无趣的，除了看看宫里雕砌好的山水花草，就是坐在四四方方的宫墙里混日子，还不如做个富贵闲人快活，领领自己郡主的俸禄，还能额外开家小店赚点零用，到时候想成亲要孩子了再招个赘婿，人生也就圆满了。
此时晏晏正坐在在玉堂春的后院里算账，她在朱雀大街上开了一家首饰铺子，做做生意赚点零花钱，京都里达官贵人多，买首饰的更多，这几日的收入来看也还算过得去。
虽然自己家里不缺钱，但使用的是自己赚的钱，艳艳总觉得要踏实些，到底是上辈子穷惯了的，这辈子就算生在金玉堆里也忍不住精打细算。堂前是画眉和锦雀带着招的两个伙计在招呼客人，新店开张有活动，买一赠一，所以这几天光顾的客人格外多。
没想到开张没几天，就遇上了个难对付的麻烦。
堂外吵吵嚷嚷，几声尖锐的女人声音传进了后院天井正在看账的晏晏耳朵里。
“你们张没长眼睛，在京都里做生意连眼睛都没有，迟早关门算了，我家娘子买你们的东西那是你们的福气，不好好伺候着当心把你们的店咂了！”又是威胁又是讽刺，晏晏放下账本戴起放在桌上的幕篱，朝前堂走去。
两个伙计知道闹事的肯定是京都的哪家大人的娘子，不敢回嘴，锦雀和画眉两人却不是好性子的，尤其是画眉，掐腰横眉道：“要买就买，不买赶紧走，还伺候呢，这京都里的高门大户多了去了，你是公主、郡主还是太子妃呢，都不是啊？那你也好意思来我们这儿耀武扬威？不卖你了，赶紧走！”
那娘子的丫头被怼的面色通红，又说不过，嘴巴里蹦出几个“你你你你”，半天也挤不出一句完整句子。
晏晏挤开围观的人群，这才看到，当事人，正是在花会上认识的荀墨儿。
今日带了两个丫头出来准备买首饰，觉得这家店的首饰样式还挺别致，便准备多看看，又觉得光看也看不清楚，就让画眉和锦雀一一戴上给自己参考，哪知店里人实在太多，实在抽不开身，荀墨儿便不太高兴了，觉得她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