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撒谎

海鸥到家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家中还是一片漆黑——母亲还没有回来，她松了一口气，随后把冰箱里中午没吃完的菜加热了下当做晚饭。将用过的餐具刷干净后，海鸥回到房间里坐到书桌前，桌面上书本依旧是下午出门时摊开的样子，窗帘敞开着能看到对面居民楼里透出的暖黄色的灯光。
夏夜里的风总是格外凉爽，它通过窗纱细小的缝隙吹到海鸥脸上，吹动了海鸥的鬓边的碎发挠的海鸥觉得脸颊痒痒的。海鸥觉得风像海浪一样，没有重量的海浪。
看着写到一半的习题，海鸥没有选择继续写，而是把桌面上的书都合起来整理好。
就放纵这一次吧，海鸥想。
收拾过后时间还尚早，想了一会海鸥把抽屉深处的一个本子拿了出来，封皮是皮质的，整个本子看上去很新似乎么用过的样子。海鸥打开本子上面没有写任何一个字，这是高一联考时发的奖励——日记本，但海鸥一次没有用过，不是因为海鸥不喜欢写日记，只是在很久之前就断了写日记的欲望。
看着打开的本子海鸥拿笔的手僵在一侧，另一只手反复扣着日记本的一角，她没法下笔，最终还是把本子合上重新放回了抽屉深处。海鸥叹了一口气，眼睛的余光扫过放在一旁的便签。
不过巴掌大的便签放在海鸥的面前，她还是想记录一下今天，这次拿笔的手不再僵硬，她没有很详细的如流水账般记录今天，反而用了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句子短短的写了两行。
“海的声音是什么？
是海浪的呼唤、是海鸥的尖叫、也是黄昏里的钢琴声。”
这张纸秘密地承载了她的快乐，她用她贫瘠的词汇、杂乱无章的句子组合在一起，将内心的欢愉一笔一划写到了纸上。
海鸥在书架上拿了本书将便签夹了进去后，又将那本书重新放回到书架不起眼的的角落。卧室里的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书架边框的影子被投到书脊上，半昏半明之间海鸥刚刚放回去的那本书的名字若隐若现。
《无声告白》——那是海鸥最喜欢的书。
海鸥隔着房门听到自家防盗门“啪”的一下关上的声音，她知道母亲回来了，她看了一眼闹钟十点四十七，早就过了规定的时间。海鸥起身走出房门，母亲还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换着拖鞋。
“妈。”海鸥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哑，耳膜鼓动，耳朵里像是憋了口气般，说话时的声音还在脑海里同步响应。
“小鸥，题写完了吗？”
时间像按下了暂停键般，那一秒海鸥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东西。
撒谎的人会有什么表现？会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会有手部的小动作，会心跳加速，会出汗。
此刻海鸥心跳很快，每一声似乎都砸在了耳膜上，她听得异常清晰。手心里似乎也出了汗，让她下意识想攥紧手，脸颊也有些痒让她忍不住想去挠。但这都是想，海鸥嘴里泛酸分泌了很多唾液，她觉得胃里不舒服。
“写完了。”海鸥看着母亲的眼睛平静地说。
母亲眼睛眯了起来，嘴角也勾了起来，仿佛是很满意女儿完成自己订的任务。“那就好，我给你热杯牛奶，喝完再睡。”母亲对海鸥的话没有丝毫怀疑起身走向了厨房。
海鸥第一次向母亲撒谎，手有些颤抖——并不是害怕而是激动。她觉得自己像打了场胜仗，像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反抗。
那晚海鸥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真正的海鸥，朝着太阳、朝着海的另一头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