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刻意闲逛

听言，教习姑姑仔细翻看了一下，果然有五十七份字迹相同的抄本，而其中每一份都漏抄了宫规第二十三条。
“这是怎么回事？”教习姑姑颇有些愠怒的看向夏菊三人，厉声质问，夏菊三人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虽心里慌乱，可面上却依然强装镇定的狡辞诡辩。
只听夏菊道：“她瞎说，那抄本就是奴婢自己一字一句手抄下来的，不信您可以问问在坐的其他人，大家都能为我们作证的！”
其他两人听罢，也立刻附和起来，“就是就是，奴婢们抄到三更天才抄完的，大家都能作证的！”
“她们说的是否属实？”教习姑姑看向大家问道。
大家全都低着头支支吾吾，教习姑姑见状，更恼了。
“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含糊其辞，唯唯诺诺是处事大忌，日后你们分派到各宫各院，主子问话，你们支支吾吾，那可是要受皮肉之苦的！”
在教习姑姑严厉教导之下，再考虑到夏菊的背景，大家都是苦命人，在这深宫里过日子，没有谁想要被穿小鞋，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白月，但都昧着良心说了：“是。”
当然也有例外的，春桃就是这个傻丫头，只可惜，她的同桌巧儿是个脑子灵光的，及时按住了她呼之欲出的正义感，所以她既没有应和，也没有出头，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夏菊见状，很是满意，更火上浇油道：“非但如此，教习姑姑，奴婢要举报白月，她昨天又违反宫规了，她夜不归宿！”
这可是铁证如山的事实，看见教习姑姑脸上的怒火，夏菊更加肆无忌惮了，料定白月无计可施，一派看好戏的姿态。
却不知，这些伎俩在一位活了一万年，看惯了沧海桑田，人情世故的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只见白月气定神闲的从包里取出一沓抄本呈上，“姑姑请息怒，奴婢并非夜不归宿，实在是宫规条律繁多，要将这些条律抄写百遍耗时太久，奴婢不愿因自己的过错影响到大家的休息，所以独自去了后山竹林静心抄写，直至天亮才归，这便是奴婢的百遍抄本，请姑姑过目。”
教习姑姑听了她的辩解，心里怒气消散大半，又拿起她呈上的抄本翻看，顿时转为欣慰，点头称赞道：“恩，字迹工整，一字不差，看得出是真心悔过了，孺子可教也！”
夏菊见形势大转，非但没教训到她，反倒害了自己。教习姑姑对照白月的百遍抄本，发现夏菊才是那个说谎者，责令她跪在训诫堂背诵宫规，直到能够倒背如流方可出来。
这一切都被前来履约的陆之尧看在眼里，心里知道白月在一本正经的瞎掰，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忍俊不禁，没想到高冷如她，竟也会耍弄这些俗人的把戏。
苏顺察觉到陆之尧的异常，心中颇感好奇，向来勤勉的陛下今日非但没有早朝，还以看似闲逛的姿态来到司膳局这个偏远宫房，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居然亲见了宫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还能笑得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叫白月的宫女的确姿色出众，竟连宫中嫔妃都黯然失色。陛下别是看上她了吧？苏顺心中暗自揣度。
正值此，教习姑姑梁秀冉眼尖的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陆之尧二人，心中惶恐，立马上前请罪。
“不知陛下驾临，奴婢失礼，请陛下责罚！”
众人听言，吓得三魂不见六主，跌跌撞撞，慌慌张张的立即跟过来一齐跪下请罪，而人群后方的白月则是看了他一眼，也随着众人上前跪下了。
“无妨，都起身吧。”陆之尧从容一笑，兀自向前走着，宫人们退守在两旁，秀冉姑姑则恭敬的跟在他身后。
“朕就是一时乏闷，在这宫里随便走走，没想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司膳局来了。”说着话，陆之尧便已在上首落座，“可能是上天注定的机缘吧。”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向候在一侧的白月望了一眼。
“陛下为国事操劳，该注意龙体才是，若有不适，最好是能请御医瞧瞧。”秀冉姑姑关心道。
陆之尧看着她，“朕记得朕八岁时在御花园的茶亭里见过你，那时的你还只是个刚入宫不久的女使。”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朕记得那日朕跟皇祖母使小性子，摔碎了不少茶碗，摔的遍地都是碎瓷片子，后来上天要惩罚朕，让朕从石凳上下来的时候一脚踩空了，若不是你眼疾手快的将朕接住，恐怕朕就要吃点皮肉之苦了。”
梁秀冉听言，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他，随即察觉失礼，便立马将目光收回，而她的眼中竟噙着泪光，“之后太后宫中送来了伤药，奴婢擦了药，没几日伤口便都已经痊愈了。”
“是啊，朕当时吓坏了，吓的只知道哭喊了，后来回到宫里，冷静下来才想起来你的手臂上流了不少血，这才向皇祖母问起你，好在皇祖母早已经派人给你送了伤药了，朕心里才好受些。”
秀冉姑姑感动的一下子跪在地上，“奴婢感念陛下恩德，没想到这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陛下竟仍然记得，奴婢谢陛下记怀。”
“何必多礼，快快请起。”陆之尧忙上前，亲自将她扶起，“你救朕于危难，怎可言小？”
“陛下！”秀冉姑姑感念不已。
寒暄之后，陆之尧离开了司膳局，回宫的路上，陆之尧对苏顺耳语了几句，苏顺便又折返回去。
司膳局，苏顺宣旨。
“宣皇上口谕，尚食局教习姑姑梁秀冉救驾有功，赏黄金百两，青禾庄园一套，特许提前离宫，愿姑姑觅得佳偶，此生和乐。”
梁秀冉今年二十有六，虽已属大龄，但有皇帝御赐特批，任谁也不敢低看一眼，此时离宫尚且能博一片锦绣前程。这是天大的恩裳，是这宫里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
人的命运，往往在一夕之间，天差地别。
这边苏顺宣完旨，又与她低声说道：“陛下另外交代，方才见这一批新人模样机灵，底子干净，希望姑姑能从中挑选一名侍茶女使以供驱使，陛下喜欢话少机灵的，还望姑姑多费心。”
宫中宫女多半效命于自己的主子，从现成的宫女里面挑选，显然不合意。因此当苏顺提起底子干净时，梁秀冉便已经领会了，未有迟疑，恭敬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