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之中

清晨的华大，空气里没有一丝风，闷热的低气压像罩在空中的一团火，热得喘不过气，又让人觉得压抑不已。
本是暑期，留校的师生都不多，但是心理学院的实验室楼下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字排开的警车将本来就不是特别宽敞的校园小道占了一大半，听着声声刺耳的警笛声，刘念安的心都揪紧了，她在人群和车流中费力穿行，隔着警戒线，终于看到了和一群警察站在一块儿的苏晓。
在之前的电话里面，苏晓已经把详细情况全部告诉了刘念安：一大清早，校园里巡逻的保安发现心理学院楼下的花坛里倒着一个人，当即吓了一大跳，仔细辨认后发现竟然是心理学院的院长方远中，于是赶紧拨打了120。急救医生来后，判断方远中竟是从高处坠落，众人这才发现四楼梦境与心理分析实验室的一扇窗户似有破损，上楼再一查，实验室里面有明显被人翻动过的痕迹，窗户处还有凌乱的脚印和血迹，众人大惊，赶紧报警叫来了警察。
一时间“国家重点实验室遭人私闯，心理学院方院长坠楼”的消息在华大校园里炸开了锅。
看到刘念安以后，苏晓跟她旁边一位留着小胡子的警察好像说了什么，很快，有人拉起警戒线，示意刘念安进去。
“现在什么情况？方院长到底怎么样了？”刘念安火急火燎地冲到苏晓跟前。
“我们在医院那边的同事刚刚打来电话，手术在十分钟之前已经结束了，但情况不是十分乐观，病人一直未醒。”小胡子代替苏晓作了回答。
刘念安心里陡沉，说不出的难受，想起昨晚临别时老爷子还嘱咐她注意安全，忽然就鼻子发酸，差点儿没控制住情绪，赶紧将头扭向一边。
苏晓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她咬了咬嘴唇，有气无力地说：“师姐，坏消息也许还不止一个。”
刘念安眼角一跳，然后她一口气还没喘匀，苏晓一盆冰水就泼了下来：“刚才我随警察上去检查，发现资料室也被人撬开了，我担心我们有东西丢失。”
其实在接到苏晓的电话以后，刘念安把各种信息一串，已经有一股隐忧陡生，而且明确地指向一个她不敢深究的方向，她一路狂奔就是不让自己思考，因为她不知道结果是不是她能够承受的。而此刻人冷到底也清醒到底，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让自己站稳，终于发现连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没有了。
小胡子接着苏晓的话继续对刘念安说：“刚才你们这位同事说，资料室是有特殊门禁的，不是人人都有权限，而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楚这个案件涉不涉及盗窃，你们到底有没有东西丢失？”
小胡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刘念安上楼，然后边走边问她：“这个资料室里的东西很重要吗？平时都有哪些人能够接触到？”
刘念安心乱如麻，脚下也发虚，她努力让自己跟上小胡子的步伐，低声回道：“整个实验室只有研究员以上级别的工作人员才有资料室的权限，而且管理很严格，需要虹膜和密码双层识别，里面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梦境成像技术的核心资料，属于科研机密，全部都在一台电脑里面，那台电脑有经过特殊的加密处理，只有方院长和李教授两个人有登陆权限。”
尽管刘念安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她进入资料室的时候还是很震惊，门禁系统被破环，房间里面被翻得很乱，书本、文件散落一地，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也摆在眼前——资料室最角落的那台电脑开着。
方远中判断是正确的，真的有人在觊觎梦境成像技术，而且对方显然不是等闲之辈，能够成功侵入他们的电脑系统，拷走所有资料，还不触动后台报警程序，应该只有黑客级别的人才可以做到。刘念安突然感觉全身无力，要瘫倒似的，一连串事情接踵而来，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似乎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混乱一波接着一波，每当她想浮出水面，理出一个头绪的时候，就会有更凶猛的浪花袭来。而此刻，她清楚地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恐惧，真的有一双邪恶之手隐藏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搅动风云，而这一次幸运女神没有再眷顾他们，一个狂风卷巨浪打在了最无辜的方院长身上。
刘念安感觉自己也像那台蓝屏的电脑一样，下一秒钟就要当机。生活在阳光下的人连蝇营狗苟都没有见过，突如其来的罪恶就如乌云蔽日，让他们的世界瞬间地覆天翻。
小胡子一直神色凝重，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国家重点实验室的机密文件泄露，这个案子的性质不一般啊，看来还需要往上报。”他看向刘念安和苏晓，继续说：“两位女士，不好意思，你们暂时都还不能离开，按照流程得去我们局里走一趟。”
最最重要的技术资料已经泄露，刘念安其实已是一种失无可失的心态，但她还是朝苏晓问了一句：“外面什么情况？清查过了吗？还有东西丢失吗？”
苏晓的脸上有微妙的古怪表情闪过：“我刚刚只是粗略地检查了一番，还没来得及细看，外面倒是没有被翻得那么乱，本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
她欲言又止，瞅瞅小胡子，又瞅瞅刘念安，然后侧向后者，压低了声音道：“只是有一台电脑被人动过，就是平时做实验你和我用的那一台，里面关于宋寅的所有梦境影像都不见了……”
就像是一块石头投下，突然就改变了水流的方向，刘念安得以从漩涡中抬起头，与此同时，一个想法也一并浮出水面。
刘念安猛地一把拉住小胡子的衣角，激动地说：“警官，我知道一些事情，也许会是这个案件的线索，我觉得有必要告知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