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重重

“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宋寅镇定答道。
刘念安没看他，偷偷吁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小平头警察思索了一会儿，或许有八卦的成份，又或许只是出于把事情搞清楚的目的，总之他继续发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精神，随后一个问题真的让刘念安“死”了。
“你这么晚去她家就只为了聊天？没有别的了？”
如果说刘念安的状态方才还只是尴尬，现在已经升华到了最高级别——尴尬死了，并且“死”得非常利落，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宋寅盯着小平头警察，要笑不笑地一勾嘴角，反问：“不然你觉得呢？”然后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看向刘念安，补充道：“本来只是想好好地聊几句，结果聊得不太开心，发生了一点儿……嗯……摩擦，虽然我道了歉，可是刘老师没有原谅我，最后大家不欢而散。”
刘念安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得很彻底了，没想到宋总一个“摩擦”还是让她差点儿诈尸，脸色突然又深了好几个色号，原地将自己变成了一根红红火火的炮仗。
好在小平头警察并没有察觉，也没有一直在同一个问题上纠结，他一边在笔记本上快速地做着记录，一边转移了话题：“那你在她家待到什么时候？”
“我记不太清了，大概一两点钟吧，因为喝了酒，我其实也不算特别清醒，后来就回自己家了，回去就倒头大睡，一直睡到刚才你们的人来我家。”
“也就是说在你离开她家之前，她是能够做你的时间证人的，但是在那之后你就是一个人，没有人能够为你提供证明。”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吗？”宋寅脸上的表情带着明显的不满。
“不是的，请先不要激动，每一个跟案件有关的人的时间线我们都要调查清楚。”小胡子直直地注视着宋寅，语气不紧不慢，“而且，可能你跟这个案件的关系还不一般，你知道吗，你在实验室的所有梦境影像都不见了，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实验室就丢了两样东西，最重要的机密文件被拷贝，还有你的梦境影像全部没有了。”
“你说什么？”宋寅惊讶地望向刘念安，似乎在向她求证小胡子所言的真实性。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小胡子示意小平头警察继续，自己则起身去走廊接电话。
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小平头认真地问宋寅：“你还记得你那些梦的内容吗？”
宋寅从惊讶中慢慢回过神来，他好像也在思索什么，回答得极其缓慢：“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我也不能全部说清楚……”
“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刘念安当然明白小平头警察意指何事，宋寅那个未解的梦，一直也是她心里的未解之谜，她深信在那层层迷雾之下定有什么东西被掩盖。是不是解开一个疑问就能串起所有的谜团？眼下的事情虽然越来越扑朔迷离，但她探寻的决心却越来越坚定，别人是无知者无畏，她是越清楚越无惧。怕什么？还能怎样？她对自己说，哪怕是前面毒泷恶雾，也要趟一趟。毕竟，没有到达不了的真相。
办公室里又沉寂了一会儿，连窗外的蝉鸣都暂停了，仿佛一切都在屏息等待。
宋寅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他慢吞吞地端起水杯轻晃一下，语气如杯中液体一样波澜不惊：“特别的内容？什么样的内容算特别呢？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也会做光怪陆离的梦，但更多的时候，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梦到过去的人和事。有些经历时都不觉得印象深刻的细节，却在梦里清晰地呈现，让我自己都不免惊讶，原来我记得那么多的事情。”
宋寅突然看向刘念安，目光如炬：“这位刘老师就是解梦的专家，其实我很想问问她，人的潜意识和记忆之间是不是既有非常复杂的关联，又有更为微妙的扭曲？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有些人我明明已经拼命去忘记了，可为什么还总是出现，反复霸占我的梦境。如果说噩梦表达的是人心里压抑的焦虑和恐惧，美梦表达某种强烈的期待，那**反应引起的梦又代表什么？有些青天白日下没有意识到的**，在潜意识中肆意释放。梦中的情感那么真切，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那人的一颦一笑都可以在梦中‘真实’地复原，我清楚地记得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处印记……”
刘念安瞳孔骤缩，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晃了一下后结结实实地撞在她腿上，但她却觉得后腰某个位置灼灼生疼。
她直直地注视着宋寅，思绪如千军万马奔腾，好像又回归到了昨晚的某刻，凌乱的画面升起又降落，记忆中的某处呼之欲出，刘念安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但是现在她敢肯定宋寅就是一个“提取线索”，他似乎很熟悉，刘念安胸口急剧起伏着，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此刻她还是想问他那个同样的问题——
“我们之前见过吗？”
门“嘎吱”一声响，在此刻显得特别不合时宜。小胡子探了一个脑袋进来：“那个，先不做笔录了，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后半句他是冲着宋寅说的，猝不及防，弄得旁边的小平头警察一脸懵逼。
走出几步后，小胡子好像才想起什么，又倒回来看了看刘念安：“你也可以走了，如果后面还有什么需要你协助的，我们会跟你联系。”
转变真是突然，刘念安当然不认为小胡子会留她吃饭，但也没想到逐客令会来得这么快。宋寅刚刚发完预告，还没来得及进入正片，小胡子忽然横插一道，关键时刻喊卡。
她心生不爽，无奈，在警察叔叔面前，刘老师也是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