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只是他一款宠植？

皇甫翊学着九小寒的姿势，有模有样地打坐在温泉池中，呼吸的节奏慢慢放缓，鼻吸口吐，让蒸腾而湿润的水气，在自己的身体里游走着。
很快，皇甫翊便不再需要装着咳嗽不止、一副旧病怏怏的神色了。
毕竟，就在刚刚九小寒往自己的面前那么正经地一坐的时候，皇甫翊的内疚感就不由而生地从心底里冒出来了——而且，是从他那两颗心脏的最深处。
这种感觉，十分奇特。以往，对任何人、任何事，皇甫翊都同时会萌生或持有着两种相互对立的态度。然而，只有，和九小寒相关的一切，他的那两颗心脏，似乎总是能够非常异常、非常莫可名状地达成一致。
他默默心道说，或许，这和自己渐渐突破了久存的封印、慢慢恢复了记忆又很大的关联吧。
皇甫翊一只眼紧闭着，而另一只眼偷偷地眯缝着，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正在认真教自己念诵着心法口诀的九小寒。
九小寒道一句，皇甫翊就跟着原原本本地重复一句，一字不差的。
然而，恰恰相反的是，在曾几何时的五百多年前，在上清境的朝夕殿内，皇甫翊还是当初的离勿仙君的时候，他为了成全蓝净初一心要提升自己修为、快速精进的想法，他也会偶尔被蓝净初缠磨得无可奈何，于是就只得硬着头皮、教蓝静初几句修心仙法的口诀。
可是，当初，不知道是蓝净初是真的天资愚钝、朽木不可雕，还是离勿自己过于严苛、缺乏耐性，而且教法也十分的简单粗暴，蓝净初虽然能够耳闻不忘、过目不忘，但是，离勿却总是觉得他一直不怎么得要领似的。
后来，离勿才深刻地意识到根结所在，蓝净初发誓，自己死也要为被魔妖灭族的蓝枝仙系一脉报仇雪恨的执念，这个执念，他一直根深蒂固。
离勿之所以先前将蓝净初这蓝枝仙系唯一的血脉从无妄谷采回来、一直呵护和栽培在自己的朝夕殿后院内，是由于，离勿也担心，若让蓝净初独自散养在原本绿草茵茵、生机盎然但却因那场神魔大战之后变得一片荒莽、风沙四起、冤魂游荡的无妄谷，恐怕，他很快也就自生自灭。
蓝净初那一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阵仗和不自量力的气势，他早晚肯定会去找那罪孽滔天、无恶不作的老妖族首领容啸去寻仇，只不过，注定的结果也必然是，他会死无葬生之地了。
但，离勿却又一直没有收蓝净初为徒，也是十分担忧在蓝净初那份强烈的复仇情绪未泯之前，急于修炼升级仙法，反而会欲速则不达、适得其反的……
那个时候，离勿怎会不知，蓝净初故意伪装着自己已经放下了惨遭灭族的仇恨，但绞尽脑汁想出各种办法来，恳求、纠缠、诱导甚至威胁离勿教自己武功和仙法？
蓝净初拜师之心，毋庸置疑，一定是至真至诚的！然而，蓝净初的慧根尚浅、武功底子又很差，与此同时，他拜师的初衷既非正道与大爱，也更不属于离勿所欣赏和偏爱的那一类弟子的类型。
此外，毕竟，数万年来，自仰慕倾心其多年的善芷仙君之后，离勿就再也没有收过一个徒弟了——这也是上清境内外无仙不知、无神不晓的事实了。
在很多仙神同僚看来，大家早就已经公认了善芷是离勿的关门弟子。而且，关于这种传闻，善芷和离勿也没有任何一方出来澄清过。
只是，自从，在无妄谷土生土长的“花仙小子”蓝净初，随着离勿“举家搬迁”来到上清境同住之后，仙界就开始蔓延起有关蓝静初和离勿仙君的各种版本的“小故事”来着……
开始，众仙都以为，离勿过度保护蓝净初，是因为他就好那一口“奇花异草”，蓝净初不过就是离勿栽培的一款宠植，罢了；
可，后来，就有亲眼所见的小仙透露，离勿仙君竟然为了蓝净初，和善芷仙君大打出手，差一点掀翻捣毁了善芷曾经久居在朝夕殿偏殿的云雨阁……
不过，眼下，每每想到这些陈年旧事，每每回忆昔日里离勿与蓝净初的过往种种，皇甫翊的那两个心脏，就会不约而同地一阵绞痛。
每当皇甫翊脑海再次浮现出，当年，那一场最浩劫的，离勿与蓝净初在天地之间、云深不知的高处那最后一眼的诀别，那柄名为“孤觞”的上古神剑刺穿了蓝净初的心，可是，疼得更剧烈、更持久的是却是离勿的魂魄。
然而，唯独可惜的是，以离勿的视角能够被追忆起来的这一切的往日片段，自打蓝净初坠入三界交汇处的忘川涧、变成了那一株永不凋零的血色蓝枝花之后，接下来，离勿究竟发生了怎样颠覆性命运的改变，蓝净初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蓝净初只是从一心想要为找妖族报那灭门之仇，彻底转变成为了，他得先在忘川涧理解度化，化树转生为人、重新修炼、得道仙法，然后，他得先去找妖族算账。扫平和铲除妖族之后，再回到三清境去找那高高在上、百战不败的离勿仙君，报那一剑之仇。
总之，在蓝净初看来，就算是仇恨，也得有个先来后到、轻重缓解。等到自己的灭门大仇报完，再了解自己跟离勿的个人情感恩怨。
可是，无论，在过去的五百年寒冬酷暑、风吹日晒雨淋霜降，蓝净初如何记恨离勿，一旦，他转生成为了这个活生生的、有胳膊有腿儿、经常容易被善念冲昏头脑的九小寒之后，他竟然将七世之前和离勿之间那些相互虐心的种种，全都忘了个干净！
只不过，怎奈，红尘本无聊、命运多可笑、此生尚未了、心难无所扰！
透过了面前热气腾腾的水雾，皇甫翊望着闭目念诵着心决的九小寒，轻轻试探了一句：“小寒哥，听说，义安郡的九世堂堂主多年来有‘赛华佗’之美誉……不如，等你清理了这里的巨蚺孽畜、救出那受困失踪的小郡王之后，我们一起拜访一下九世堂堂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