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九七七年，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冲击而中断了十年的中国高考制度得以恢复，中国由此重新迎来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春天。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这意味着推荐上大学的方式已经逐渐成为历史，这对于当时很多知识分子来说简直是一个绝对想不到的惊喜。
择优录取的高考方式恢复之后，全国很快就掀起一股强劲的高考风，很多人把高考当成出人头地的捷径，特别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因为录取率很低，激烈的高考竞争对参加高考的人及家庭都是无比巨大的压力，但是如果得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便意味着一个人将迎来辉煌的腾飞机会，人们那时喜欢用“鲤鱼跳龙门”来形容参加高考的学子，鲤鱼跳过龙门之后就会变成了龙，学子们考上大学也会变为人中之龙，毕业后定然会飞黄腾达。
虽然说那时的人们对大学生的期望值有些过高，但是因为十年没有进行过高考，各行各业都是严重地缺少懂文化的干部，很多大学生在大学毕业后都走上了领导岗位或行业内的翘楚。
在恢复高考后的第九年，孙菽衡、李援朝和陈玉庆考进了同一所学校，并且被分进同一间宿舍里面，成为了睡上铺的兄弟，与他们同宿舍的还有一个人，后来去了美国，很少再回中国。
在大学里，孙菽衡的年龄最大，不过他也许是更体会这次学习机会来之不易的缘故，大多数时间里都在和书本打交道，被大家称之为“孙呆子”；宿舍里的实际领导人是李援朝，那时的李援朝在领导方面就已经展现出不凡的才能，他还是系学生会的干部，平时系里面组织活动时，他总是出面指挥；而陈玉庆则是更象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一般情况下很难发表自己的意见，与别人也从来没有过意见上的分歧，特别是对李援朝，他更是表现得服服帖帖，他欣赏李援朝的睿智和能力，而李援朝也是很欣赏陈玉庆为人处世的性格，有什么心里话也总爱和陈玉庆聊聊。
大学毕业后，孙菽衡凭借自己的实力被留校任教，从最初的助教走到今天，成为学校里计算机科学学院里的权威人物，本来李援朝也有留校的机会，但是他的志向却不在于此，宁愿去乡镇当一名普通的政府人员也不愿留在在城市，陈玉庆则是被安排到县里的财政局上班，尽管也是一名普通的员工，但是因为亲戚的帮助，他没有被分配到乡镇里面。
包括李援朝和陈玉庆在内，谁都没有想到将近三十年后的轮回，他们两兄弟又聚在了一起，但是，岁月虽漫长，人生却苦短，三十年后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他们已经由从前的小伙子加入到中老年人的行列之中。
三十年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一个很漫长的时期，一个人在这三十年里经历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改变他的人生轨迹，甚至可以重新塑造起一个人的性格，所以当李援朝刚来到南坪时，他对陈玉庆的接触很是保守的，他不了解陈玉庆在这三十年里面经历过什么，他不知道陈玉庆是否在他调查的人员之列，他也不知道和南坪官场上其他官员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对陈玉庆而言，他对李援朝也没有像多年不见的兄弟那样述说衷肠，身处官场这么些年，他已经完全看懂官场上的为人处世的方法，他也不清楚李援朝现在已经变了没有。
随着接触次数的增多，他们相互发现，在他们中间原来的那种兄弟情谊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各自掩藏到心灵的深处，他们发现对方办事虽然沉稳了许多，但却没有失去人生处世的准则，两人的交流也随之频繁起来，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把两人的关系透露出去，在众人面前，他们也只是以工作上的关系才结识的同志关系，私下里，他们也见过几次面，但是他们总会有意地躲开太过显眼的地方。
因为林文平的事情，陈玉庆专门把李援朝约请了出来。
在南坪市紫阳路一家普通的饭馆里，老板娘正坐在收银台后面玩弄着手中的手机，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大部分客人都已经离开饭馆了，她看到从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便站起身来迎接，看这个来人的面相，老板娘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当那人报过房间号上楼之后，老板娘才猛然间想起，今天来店里的这个人就是南坪市的市高官，她在电视里见过他！于是老板娘惊慌地拨通老公的电话，挂过电话后又慌忙地让服务员准备水果。
李援朝走到包厢里，发现陈玉庆已经在那里等他，便开玩笑地说道：“你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财政局长，接待我的规格也太低了吧？”
陈玉庆站起身，笑道：“讲规格？这好像也不是你的风格，再说，上几次请你吃饭，我的腰包都快被你榨干了。”
李援朝见陈玉庆把他让到主人的位置，便走到那个位置，对陈玉庆说道：“咱们今晚可要先讲清楚，是你邀约我来这里，我是单骑赴会，我就是坐这个位置也不掏钱。”
陈玉庆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你可真抠门！放心，今天我付账，不过，这菜呢，得由我来点。要不，花销超过标准的话，我可付不起，我对你讲，今天我是特向老婆申请了两百元的专项资金。”
李援朝听后哈哈大笑，说道：“没有想到，堂堂的南坪市财政局局长为了一顿饭钱还得动用专项资金。”
李援朝说道四周瞅了瞅这个包厢，接着对陈玉庆说道：“不过今晚的规格还算不错，至少给安排了一个包间。”